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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自己脚面,穆清有片刻的六神无主和麻木,往后该怎么生活一时一丁点头绪都没有。先前活着的目标仿佛就是不要让皇帝找到她,她要为了萧家活下去,这时候见了人,好似一直吊着她去争抢去活着的东西瞬时间变成了虚无,她被发现了,还见了皇帝,往后支撑她的,大概也就是为了父母了罢。她活着,自从能省事以来,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不知道有一点点自由一点点缝隙可以活自己的时候,她要如何,她从来不知道。
然无论要怎么走,她终是可以在白天去街上了,终于可以见见太傅府里之外的光景是什么样了,这个她生长生活了快要二十年的地方,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然,这时候却比先前更怕更惶恐,先前怕的是被发现要怎么办,这个时候怕的却是就连这屋里都要时时绷紧头皮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将她掠走,不顾旁的所有,一意孤行,那时他还是个皇子他就敢那样肆无忌惮,现在他可是皇帝啊。
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太傅家里的妇人,他总不会如宫里那样方便。
一时想起这个,一时又想起那个,乱乱糟糟的心绪被安静的屋里称的更乱,脑里便不知怎的来来回回便是先前皇帝负手从前院拐进来的情景。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原来未纶起的头发被金玉头冠纶着,露出的一张脸绝壁一样陡峭,着金黄衣服好像显得皮肤更黑了。
乱麻一样的心瞬间一抖,穆清一摇头,险些将自己摇的厥了过去,脑里一昏疼,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就消失了。
野夫是时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不及等汤药放凉了去,穆清接过来仰头就灌下去,逃避一样将汤药尽数灌进自己肚子里去,灌了汤药,她的身体就能好上一点,她也就能睡个好觉。
“明日的蟾织还用么?”野夫问。
“用吧,我也习惯了。”穆清说,即便不用刻意改变容貌,她也习惯了每天在卯时起来贴上蟾织喝下易容散,这是每日的功课,她仿佛已经缺不了,即便这两样都是毒、药,一个损皮一个换骨,两厢加起来将她的身体毁败殆尽,她吃不了许多饭,睡不了好觉,若不是每日晚些时候的一碗益阳药,大约早前时候她就已经散掉了。
穆清说要继续用那些个毒、药,野夫深深看她一眼,本欲说一直用着那些个原是想着找机会随时要走才没有断的,现在大约要立马走了,拉走也是要同太傅报备一声了,□□该是不用吃了的,然他沉默惯了,终究没说,心下只是想,她该是对之前她的容貌有诸多不满罢,亦或是对在宫里的那段旧时光厌恶到不惜受这许多痛苦。
转身去厨房烧热水,野夫穿了新衣浑身都是难受,他穿不来这些宽袍大袖,鲜衣怒马是别人的事,合该他的就是风餐露宿。进了厨房,低矮的房顶罩住了他的全身,昏暗的油灯下是粗盐和淡茶,墙角的大箱子满满都是药材,各种各样的珍惜药材,野夫眼前忽然就浮起了看不穷尽的大戈壁与大草原,大江大山,原是他习惯的。
沉默站片刻,蹲下来烧水,屋里那位怎么能放在无遮无挡的地方,那样的人,直撅撅的一个人走了这许多载,怎么能忍心让她再直撅撅的一个人走下去,所谓一眼,便是一生,先前他原是不信的。
二日,京里每个胡同巷子酒楼街祀都在谈论一件事,听说昨日晚上皇上出宫去了太傅府,听说专门是去看太傅府里的家塾先生,听说那家塾先生妇道人家写出了一手丈夫字,皇上亲自求了她的墨宝带进宫去,还听说皇上同这家塾先生一见如故,二人相谈甚欢,家塾先生亲自下厨煲鸡汤一盅,皇上赞口不绝将鸡汤尽数用了。
反复
这消息起先是说皇上亲自见了太傅府的家塾先生,等传到后来越来越多的细节出来了,讲话的人皆都唾沫横飞讲的眉飞色舞,说这家塾先生如何貌美如何品学俱佳还有一手好厨艺,说这皇帝两年里头一回出宫是专奔着这家塾先生去的,说皇帝见家塾先生一见倾心,不顾人家丈夫在是牵手还搂腰,还想趁着这次宫里选秀要将这家塾先生选进宫去,更有人说皇上今年强行以才选人,全是因为这美艳娇先生。市井里讲这些个的大多是男人,男人之间将这许多话说完,末了就互相看看对方下面,然后边笑边留下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如此云云,后来各种传言已经让人眼花缭乱,说什么的都有,等传到满天下的时候还有人说这美颜娇先生已经怀了皇上子嗣。
总之,不出半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傅府里有家塾先生得皇帝青眼,不出三日天下人皆知这点。
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却是说不清,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的信誓旦旦仿佛皇上见先生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可一个人却是说一个样,问到最初那几个人的时候,有人想起来约莫这消息是从西城那一片儿传出来的,再细问,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这流言的结果就是,名满天下的读书人之楷模太傅张载家里有个比太傅更名满天下的家塾先生,有说戏文写本子的人见天儿在张府的偏门正门守着,眼都不敢眨希望能见着这女先生,每一个从张府出来的女眷一露脸,转瞬间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些不知名姓的人蜂拥上前,一手握笔一手拿纸,狠命一通写画,直将这女先生容貌流传了个五花八门。
太傅听到这些捻着胡须不言语,穆清从野夫在酒楼拿来的画本子上看到乱七八糟的戏本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事儿搞大了侬知道伐,侬出名了哇侬晓得伐。”太傅坐在竹林子里吃茶养神,跟穆清说话时说学家里老厨娘的吴音说话,像个老小孩儿。
穆清于是更加哭笑不得,只是心下越加不安起来,已经三日过去了,料想中还要来的人再没露过面,太傅这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儿,那,他是没认出她来?那那天形同发疯一样的乱砸乱闹的人是到了个陌生人家里都那样?
穆清不晓得了,毕竟她那时候鲜少在其他地方见到他,大多时候在寝宫里,或者就是太后身边再不就是先帝身边,其他地方见他也都是匆匆。只是待人接物,大约是知道他不懂这些,兴许他有可能不知道在别人家里不能由着性子胡来罢,现在他当了皇帝,更是没人敢说他,兴许他就是没认出她来,只当她是个寻常妇人,要不然他怎么没有其他动作,哪怕是有人将她拖走了去,或者是他要整治太傅,竟然都没有,毫无动静。
他万不是个可以忍受别人欺骗的人,穆清知道。
垂拱殿里,沈宗正垂手站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只盯着自己脚下的一方地不敢抬眼皮。
这两天坊间的传言他听说了,听了之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