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却都被宫女挡在了门外。
他的妻子,不愿见他。
到底是少年君王,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叶翃昌也委屈地闹起了脾气,变本加厉地纳妃封嫔,提拔与萧家有旧仇的戚无行为西北大将军。
萧皓尘不甘示弱,将刑吏二部越攥越紧,如铁桶一般,再不许皇上近臣插手半分。
叶翃昌气得肺里起火,觉得萧家放肆极了。
他忘了,他忘了皓尘有多爱他,他忘了皓尘本不愿他做君王。
他忘了年少情浓时,他曾夜夜翻过相国府的墙头,只为在天明前牵起心上人的指尖。
不过是被宫女拦了几回,他为何转身就早,不肯去看一眼,他的妻子,早已被他伤透真心的模样。
叶翃昌在窗外鬼鬼祟祟的晃来晃去,偷看着萧皓尘在灯下温润俊秀的脸。
萧皓尘抬头看去,正好撞上那张森森鬼脸。
夜色朦胧,萧皓尘未曾看见叶翃昌脸上的死气,只以为是他的夫君来了,于是面无表情地说:“关窗。”
叶翃昌深吸一口气,急忙化出人形,推门而入:“皓尘,朕错了,朕做错了。”
萧皓尘愣了一下,不理不睬地低头继续看奏折。
叶翃昌心中酸楚苦痛百般滋味,折磨得他几乎要魂飞魄散而去。
他小心翼翼地半蹲在萧皓尘面前,说:“皓尘,朕错了。”
萧皓尘仍是冷着脸不理他,却有一行泪,缓缓滑下脸颊,落在了奏折上。
叶翃昌低喃:“皓尘,朕错了……”
萧皓尘闷闷地说:“嗯。”
叶翃昌轻轻拦住萧皓尘的腰。
萧皓尘轻轻推了他一把:“今晚的折子,你批。”
叶翃昌心中痛得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
原来……原来那些让他纠结十年撕扯心魂的难题,其实只要对他的妻子说一声我错了,那个深爱他的人,就能不顾一切地原谅所有。
原来只要一句话,只要他一句话,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皓尘爱他啊,爱到不讲道理,不问是非,不记苦痛。
只要他肯低头,皓尘就回来。
可他没有说,那句话被他拖延了十年光阴也未说出口,直到阴阳两隔,说出来,却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萧皓尘慢慢记起了更多事。
他想起深宫中那些漫长煎熬的时光,想起他的夫君接二连三地纳妃封嫔,想起他独坐在凤仪宫的长明灯下,把自己熬成了一个心如枯木的苦行僧。
今年是景昶九年,皇上把十六岁的安尚书之子封为贵妃,百般宠爱,夜夜留宿阆玉宫。
萧皓尘在凤仪宫中调弄着琴弦,侍女端来了茉莉羹,温声劝他:“皇后,您已好几天夜没睡了,吃点东西吧。”
萧皓尘轻轻摇头,说:“我不饿,太医院今日的药汤送来了吗?”
侍女说:“太医院说,您要吃过东西,才能喝药。”
萧皓尘捏着琴弦,轻轻地笑出来声,他低声说:“药……那样的药,还需要吃什么东西?把药汤端来吧,我喝了药,他就放心了。”
皇上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日日派太医院送药过来,以防他再次怀上嫡子。
多可笑啊,给他喝着这样的药,还要拐外抹角地逼他吃东西。
蟠龙殿里的那个人,明明已经无情到极致,却总要给他留点温存,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心。
侍女不敢违命,只好去把药端来,放在了琴案上。
萧皓尘修长的手指缓缓端起药碗。
药已经凉了,凉意透进骨头里,轻轻碰在已经冻成冰块的心口上。
冷的,都是冷的。
药是冷的,情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萧皓尘低笑一声,熟练地想要把药一饮而尽。
药碗却被另一只手夺去了,蛮横地泼在了地上。
萧皓尘愣了愣,抬头看去,竟是他的夫君面色阴沉地站在了他身边。
叶翃昌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戏演得真一些:“药凉了。”
这是假的。
岁月是假的,药也是假的。
他哪怕再打翻十碗药汤,也无法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改编半分。
可他就是忍不住,他看着皓尘古井枯木般宁静悲凉的眼睛,看着皓尘明知一切却端起药汤的样子,他忍不住现身,打翻了药碗。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他以为皓尘什么都不知道。
这碗避免皓尘再次受孕的药汤,是他自以为是保护皓尘的心意。
可原来……皓尘什么都知道。
他聪明睿智的皇后,从来都把一切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清清楚楚地知道那碗药,并不是什么滋养温补的药汤。
可皓尘却平静地喝下了一次又一次,沉默着接受了他所有的安排,任由自己的心,慢慢死在日积月累的冰冷中。
萧皓尘目光薄凉地看向地上的药汤,淡淡道:“凉着热着,又有什么区别。”
叶翃昌心如刀绞地痛着,低喃着问:“你明知道……明知道药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喝?”
萧皓尘不曾想到叶翃昌会忽然向他摊牌,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叶翃昌的眼睛。半晌后,凉凉地笑道:“陛下说笑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叶翃昌胸中痛楚猛如惊浪炸裂,痛到指尖都在发抖。
他们曾是恩爱两不疑的年少夫妻,曾是相携相护的至亲恋人。
可十年深宫算计,到最后,只剩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到底把那个肆意张扬的明艳少年折磨到了何等地步……他没有想过,没有问过。
他一心以为自己是个棋手,运筹帷幄,待到最后一子落下,江山稳固,情谊犹如少年时。
他从未问过他的妻子,累不累,痛不痛,是不是已经被伤透了心……
萧皓尘冷冷清清地继续抚琴:“陛下既然无事,就请回吧。”
叶翃昌慢慢坐在了萧皓尘身边,小心翼翼地抬手,缓缓揽住了妻子清瘦的肩膀,低喃:“皓尘,你恨朕,为什么不来骂朕,把朕踹进水里也好。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皓尘……我以为,你的性子,是不肯吃亏的。”
萧皓尘闭目轻颤:“陛下,当年是我年少,不懂君臣有别不可逾越,陛下不必再说笑了。”
叶翃昌没有再说话,事到如今,任何言语都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只能在这些虚无的过去中,痛苦地试图倾注自己全部温柔,竭力让萧皓尘能熬过这一日回忆的光阴。
萧皓尘被他抱得时间久了,有些慌乱,痛楚又狠绝地说:“放手。”
叶翃昌不舍得放,也不敢放。
当年的他为什么从未认真看看他的妻子,已经绝望到了何等地步。
叶翃昌低声说:“皓尘,我们会有孩子的,一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叫他小猪,好不好?”
萧皓尘又好笑又伤心,他觉得这皇帝今天是疯了。
可那双拥抱着他的手臂那么有力,耳边低沉的声音郑重地像年少时的誓言。
萧皓尘有些哽咽了,语气却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陛下今日怎么转性了?孩子难道是一件什么玩物,陛下说丢就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