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目光沉沉:“你会回来求我的。”
江北拿眼珠子瞪他,自己偏不信这个邪。
沈慕南把大衣随意搭在胳膊上,迈开长腿从江北身边擦过,顿了顿步,状似无意地说:“周明是不是又换了份工作?这回估计又干不长了。”
一瞬间血液上涌,江北有点招架不住,他逞强道:“我劝你不要干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事儿,你才二十五岁,不值当。”
沈慕南发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私语,“真单纯。”
口中的热气裹挟着讥讽。
江北推开近身的男人,“他没了工作,我雇他,你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沈慕南默了下,没再说什么。
“那女人是谁?”江北执意要出个结果。
许是报复心理,沈慕南没有隐瞒,“我女朋友。”
“哦。”江北垂了垂眼,扭头走了。
他沿着平阳路往东走,沈慕南开车默默跟在后面,路过一家便利店,江北进去买了一杯关东煮,站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趁着热乎撸了串四喜贡丸。
“没心没肺。”沈慕南嗤道,在前面路口掉头走了。
第26章 骗子
张老板跑了。
手机号注销了,房子也卖了, 江北在他那个建筑公司堵了三天三夜, 人没堵着, 正主回来了,原来这公司是他租来撑场面的。
入社会八年,他妈替他把路铺得鲜花遍地,只要不是个废物, 这条平坦大道准能走得顺顺当当。
他现在成了废物, 把他妈攒了大半辈子的血汗钱全给霍霍光了。
江北去公安局报了案,警察做好记录就让他回去等消息,有位年轻的小警察提醒他说, 这种小贷公司卷钱跑路的案子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受理,可还真没见过有谁能把这钱给追回来的。
从公安局出来,江北就跟失了魂似的一路摸回家,全身血液放空, 一头扎在床上。
他磨着牙、红着眼回忆起他妈满城奔波替刚毕业的儿子找房子,后来儿子说不想干了, 又托关系求爹拜娘地给他开了间工作室。
“我说儿子啊, 你可长点心吧。”
“以后什么都得靠你自己,妈不能陪你一辈子。”
“曲意逢迎是不对,可你总板着张臭脸给谁看呢,笑一个。”
……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他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天真闯荡, 插科打诨地过日子,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坏人骗得倾家荡产。
躺到了天黑,江北浑浑噩噩辨不出现在是几点,他脑子里唯存最后一点清醒——
那个骗子是沈慕南的叔叔。
“嘟——嘟——嘟——”
电话连续响了九声,那头的人终于接了。
“有事?”声音疏离。
江北吸了吸鼻子,尽量压住崩溃,“我的钱全被你叔叔给骗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人。”
事不关己,没人能感同身受。
沈慕南漠然地撇清关系,“是有点惨,但是跟我有关系吗?”
“他是你叔叔,上次约他吃饭你也在,你还说是你爸的朋友。”
那头传来一声讥笑,“搞连坐?”
江北越听脸越白,几乎快要崩溃了,“我不管,你把你叔叔找回来,我要他还钱。”
“自己蠢就别赖别人,要找自己去找。”
电话挂断了。
江北套上衣服冲出了家门,直接打车去了中盛集团,还没到下班的点,他就死守在门口堵沈慕南。
高耸威严的企业大楼,这里聚集了无数精英白精,穿着体面,年薪优渥,飙着英文喝着咖啡,举手投足皆是潇洒做派。
他站在危楼下来回踱步,身无分文,周身寒酸,如同沟渠里的虾米爬进了汪洋大海。
早春的风略有凉意,江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双颊寒颤,那个人才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沈慕南的衣领。
“我的钱全被你叔叔骗走了。”如今,他只会重复这句话。
保安见有歹徒,立马提着电棍过来。
沈慕南挥手让他们止步,眸色晦暗,“回去再说。”
江北死死攥着不放。
沈慕南稍显不耐,把那只无礼的手腕拽了下来,然后像所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样,拂了拂领口的皱褶。
“你叔叔是个骗子。”江北耸拉下脑子。
此情此景,沈慕南终有些不忍,软下声,“先跟我回去。”
江北抬起红热的眼睛,点点头。
上了车,江北就干坐着不吭声,沈慕南侧头观察他多次,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颓丧样儿。
“多少钱?”沈慕南问,车子在堵车路段停下。
江北终于起了点反应,呜呜囔囔道:“我把房子和工作室都抵押了进去。”
“你先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那钱能要回来吗?”
“试试看吧。”沈慕南偏过脸,目光落在了江北那双因不安而微颤的手上。
江北总算安定了不少,“谢谢你。”
沈慕南眼色微沉,不加掩饰地抚上了那双手,“跟我不用客气。”
语气干净利落,全然听不出半点油腻。
江北忍住手背上的恶心粘腻,心底认清了一个事实:他这个弟弟,即便长得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身体也早就陷进了混浊泥潭,跟那些有钱有势玩弄肉-体的男人并无二样。
前方车流疏散了,沈慕南收回手,斯斯文文地握住方向盘,仿若一个行走人间的正人君子。
那套二百平的公寓还是原先的模样,布局简单,色彩清冷,没有一丝烟火气。
江北给沈慕南看他手机相册里存的合同照片,大概有六七张,沈慕南没走心,只随便掠了两眼。
“我手里就剩这几张纸了,连个担保人都没有,那姓张的能找到吗?”江北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哑然的哭腔。
“不知道。”沈慕南松了松领带,视线撩过江北的一段白皙脖颈。
“我不指望把钱全追到手,要是能追回大半……”江北咬了咬下唇,急切地看向沈慕南,“你说那姓张的能去哪儿?”
沈慕南一言不发在江北脸上扫视三秒,眼神似深渊沟壑,他平静道:“找不找得到,得看运气。”
江北恍惚地点点头,“对,对,得看运气。”
“其实,”沈慕南瞥一眼江北,身体凑近了些,“你被骗的房子加起来总共也没多少钱。”
江北暗自神伤,像是没听见。
灯光下,江北的后脖颈若隐若现起细小的茸毛,由于肤色白,那些小茸毛成了身体的性感所在,它们让这个三十一岁的男人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清新的诱惑。
沈慕南贴近他的后背,轻轻拥住他,半诱半哄道:“别回去了,晚上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