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黑袍客闪身跳进房里,霍清流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发苦,“你到底是来了,我就知道那封信骗不了你。”
“我来带你走。”二人久久凝视,那人突然上前拉住霍清流,霍清流只觉眼睛一阵酸热。
“晚了。”
同一时刻,王宣步履匆匆王宫觐见,双手呈上迎婚使的传信。
赢季看罢笑意在眼底一点点晕染开,笑道:“果然如此!也对,若是到了我大秦就变得唯唯诺诺,他就不是霍清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沉寂太久,开个坑娱乐一下。
关于公孙这个称呼我说明一下,春秋时期,各国诸侯不论爵位大小,多喜欢称公。按照周朝制度,国君一般由嫡长子继位,即位前称为太子,其他的儿子便称为公子,公子的儿子则称公孙。公孙的尊称目前差不多,所以按照春秋战国时人物常规叫法,暂时先这么称呼。等有机会找个考古所的老师问清楚了,我再改。
第2章 不速之客
霍国的送婚使在霍国使团进入函谷关第二天告辞回国,只留下副送婚使护送公孙跟随秦国迎婚使团前往咸阳。这其实是不符合礼节的,然而仿佛霍国公孙一看见那位陈将军就心里不爽快,赶也似得把人轰了回去。消息传回咸阳,难得的是秦王并未传诏怪罪。
有了陈将军的教训,副送婚使如无传叫轻易不敢出现在霍清流面前更别提多说一个字。直到远远望见咸阳城了,忽听车里轻声道:“停。”副送婚使赶紧上前,“不知公孙有何吩咐?”
“我要看看东面。”
东面有什么好看的?副送婚使心里想着,但马上就明白了,东面那不是霍国的方向嘛。
队伍突然停下来,秦国使团已经领教过霍国这位长得漂亮人却非常冷的公孙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自然不敢多问。于是霍清流就在前面那方高台上远眺东南。
副送婚使暗暗叹了口气。
然而霍清流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秦国使团不敢多言,副送婚使到底谨慎,担心误了行程被怪罪,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公孙,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不急,再看看。”
“公孙看什么?”副送婚使心想我这是明知故问啊!
“看看故国,也看看一位故人……”
“故人?”副送婚使疑惑道,有些担忧地顺着霍清流的目光看过去,官道上并没有特别的人。这时就听霍清流淡淡一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离去的方向。”
“……”副送婚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站在霍清流身后陪着吹山风。
“我来带你走。”
霍清流耳边突然响起那天深夜,庆言仿佛从天而降,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庆言就静静站在他面前,轻轻抹去他脸上那滴晶莹。
“晚了。”然后,他说。
“为什么骗我?你根本不是出使秦国!”庆言低吼,声音饱含无法言明的痛惜。
“出了什么事?他们胁迫你?不对,他们又如何能胁迫得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难处,我一定替你去办,只求你不要去咸阳!”
“先生。”庆言一喜,霍清流却说:“真的晚了。”
“清流,如此荒唐的事情,你竟应了!”
霍清流惨淡一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浓的悲伤,“不应能怎样?你入燕太子幕府多年,秦国之强你怎会不知。两百年来,五国攻秦先后五次,结果又如何?魏相公孙衍发动魏国、赵国、韩国、燕国、楚国一起合纵攻秦,推举楚怀王为合纵长,又有义渠从旁策应,然五国大军却败于函谷关;第二次苏秦鼓吹天下人‘爱齐而憎秦’,可各国各怀心思又想趁机吞并宋国,二次攻秦不战而败;第三次倒是胜了,也不过止步于函谷关……至于那两次,不提也罢。想世上能有几个公孙衍、春申君,又有几人才智胜过庞暖?”
“你看赵武灵王胡服骑射阻匈奴于长城以北,而今赵人哪还能找到昔日风姿。自长平一役秦军坑赵卒四十万之后,六国再也无力与之抗衡。区区一隅小国,又如何与强秦相抗?我不应,难不成等来日大军压境再应?”
“……”庆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强忍着什么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庆言声音里掺杂无奈与苦涩,“我也知道带走你并非易事。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他们竟如此狠心,亲手把你送往虎狼之地。若是我不试一次赌一回,你叫我如何甘心?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一个人回去。”
习武之人夜视虽然异于常人,奈何仅有那点月色悄然隐入无边黑云,房内漆黑一片,二人勉强能分辨出彼此的轮廓。庆言看不清霍清流此刻的表情,但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悸动。
“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
“先生……”霍清流低伏下*身体,消瘦的肩膀在黑暗中轻轻抖动。
“……我,”许久,庆言艰难开口声音艰涩无比,“我能帮你什么?”
霍清流轻轻拭去泪水,理好衣角,缓缓挺直身体,端正坐好,在庆言无声期待中轻轻摇了摇头,“从先生八载,先生已经把最好的传与清流,清流永世受益,不敢再劳烦先生。今先生冒险来见,清流感激不尽。只是昨日种种已逝,来日如何你我皆不可测。有一物清流日后也用不到了,今日便留给先生权做念想罢。”
房内漆黑一片,好在他所带行李不多,找起来并不麻烦。一阵窸窸窣窣,霍清流手捧一物递到庆言面前。庆言依稀看清形状便知是何物,大惊:“清流不可!”接着那东西被轻轻放在他手上。
庆言闭了闭眼,心内酸楚,我岂是为一物而来,即便带不走你,不成想清清楚楚看你一眼竟也成了奢望。
“衢州自古出名器,先人欧冶子,干将莫邪夫妇皆以铸宝剑闻名于世。清流有幸得此宝器,只是以后也无大用,留给先生说不定将来还能有一用,所以先生不必推辞。”
“……清流。”临去时,庆言紧紧把霍清流拥在怀里,在他额头深深印下一吻。霍清流一动不动,贪恋地吸吮来自对方炽烈的气息久久不能自已。
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有多少次,自己在山间玩累了,甚至迷路了,总是庆言最先找到自己,把自己小心搂到怀里,一遍一遍轻声呼唤,一遍一遍安慰着,“公孙不怕,先生来了。”
“公孙别怕,野兽已经被先生杀死了。”
“公孙,有先生在,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那个时候,庆言还称他为公孙。
直到有一天,庆言收拾行囊准备离去,霍清流惊恐地扯住他的衣袂,不迭声的问他:“你要走?为什么走?能不走吗?你走了,我我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