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斜眼:把你嘴角的油擦一擦。
几人没再说话,吃完饭后,农妇喊住小芳,“今天跟我去闻婆那儿一趟!你收拾收拾,换件衣服洗个脸!”
小芳脸色明显变了,闷声坐在那儿,之后才“嗯”了一声。
四人都能感觉到小芳情绪变了,等农妇带着小伟出门后,才问:“闻婆是谁?媒人?”
小芳坐在门口,眼睛盯着远处的山和朝霞:“也算是媒人吧,不过是给死人做媒的。”
费言怔住,他听过阴婚,是指少男少女们在未嫁娶时就因故双亡,于是两家人怕鬼魂不甘作怪便在人间举办婚礼仪式,将两人合葬,也有人称之为冥婚。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些人家的适龄男子未婚之前死去,家里人会找八字适合的死去的女子来举行阴婚。
活人和死人……怎么阴婚?
天灵嗓门都大了不少:“你要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小芳仰起头,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她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守不了。我就一个肾,活不了多久的,可能等我死了再举行婚礼吧!”
天灵语气也开始严肃:“少个肾?怎么了?”
小芳似乎也很喜欢自己弟弟:“小伟他身体不好,我给他换了一个肾之后没缝合好,感染了。”说完撩起衣服。
几人看到震住。
衣服下是白净的属于十八岁少女的皮肤,白净,青春,可惜多了一条丑陋的长长的伤疤,它像一条巨型蜈蚣在少女的背上蜿蜒着,给这个身体带来一份难以磨灭的阴影。
而伤疤周围,是有些红斑和脓疱,显然是术后缝合不干净导致的感染。
琥珀上前,轻轻将她的衣服拉下,“放下吧,别再感染了。”
温度渐渐上升,朝霞慢慢褪色,太阳也变得越来越刺眼,小芳突然开始背文言文:“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她的侧脸对着几人,头发束在耳后,几缕秀发随风飘着。
她突然抓住琥珀的手,脸闷在那只手里,带着哭腔说:“姐姐,我也会背书,我想活下去,想念大学,哪怕一天也好!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儿,太痛苦了!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琥珀僵住,没抽出手,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里,任凭女孩窝在她的手掌上哭,不一会儿,她感觉到手掌湿/润了一大片——那是一个农村少女的宣泄,那是对命运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委屈和求助。
费言哑然,这种求助,他同情,他愤恨,他恼怒,但他无能为力,他自己是个半死人,拿什么去救别人于火海之中?
就算他救得了这一个,那剩下的千千万万个呢?
小芳虽是辍学,但好歹接受过教育,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环境,那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孩子呢?她们什么也不懂,遭遇不公平的事也只对认为这是正常的,只会硬生生承受着。
她们的权利被剥夺,她们生下来可能就会被扼杀,被送人,被骂赔钱货,被取名招弟,被扎针求下一胎的性别是男,或者被虐待被潦草养大,到了年龄被家里人送去嫁人,当做生育的机器,在这一小块黄土地上起早贪黑,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一辈子为别人而活。
小芳哭了不知多久,天灵给他递了纸,被琥珀拦下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头,给她递了一颗棕色药丸:“会好起来的,先活下去。”
天灵瞪大眼睛,急得跺脚:“卧槽你疯了!琥珀你这样——”会被消除功德的!
“没事。”琥珀把纸递给小芳,淡淡道,“吃吧,甜的。”
小芳眼睛都肿了,疑惑得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笑也不爱说话,穿着一身黑,看着就很难接近。
刚刚自己也是情绪上头,没考虑太多才敢抓住她的手,结果她不仅没推开自己,还送了自己一颗糖。
连陌生人……都比自己亲生父母的对待要好。
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从小到大没人疼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弟弟的,他闯的祸从来都是她担着,她掉进河里时家里人正给弟弟过生日,没人救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怕花钱不带她去医院。
她躺在床上的那个月,无数个夜里,浑身发抖,高烧不退,噩梦连续,父母连句关怀的话都没多分给她。
可是没关系,她还有奶奶疼她,关心她,给她喂粥,陪着她。
可是奶奶……奶奶居然就这样被送去了山上,活活饿死!
在那之后,她对这一切彻底死心了。她恨父母,恨弟弟,甚至恨自己!她恨自己的无能!
她紧紧得将那颗棕色药丸握在手心,似是要攥出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改了一下大纲,这个故事可能对话比较多~~~
这章比较沉重,就不放小剧场了。
☆、问米
小芳刚去厨房把脸洗干净,就听见有个烫着爆炸头,穿红外套的中年妇女进来,这中间隔着好几米,她眼睛全在这四个年轻人身上。
费言那刻终于懂了自己一些同事过年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的感觉。
“刘雪梅呢?”“爆炸头”终于收回目光,冲着屋里嚷嚷,声音大的刺耳,不知道的以为跟人吵架呢。
小芳一听声音挺熟,擦好脸出来一看,是隔壁的李婶,“婶子,我妈不在。你有啥事吗?”
李婶指了指费言他们,“这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长得撤白/粉嫩的,男的都这么俊!”
说完自己独自笑了半天,话头转向几人:“你们几个是记者吗?”
“嗯。”费言点头。
“那你们看看我,能上电视不?”李婶滔滔不绝,“你们那个节目哈火啊!能不能在电视上搜到啊?”
“这……”费言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们连台摄像机都没有,他打着马虎眼,敷衍道,“看情况啊!哈哈……”
但李婶依旧问个喋喋不休,费言想到那句话: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小芳见状,立刻解围,“李婶,你要找我妈的话一会儿再来哈,我带着他们去找村长了。”
女人这才做罢,不情愿地走了。
等她走远后,天灵深吸一口气,摇头,“女人真可怕,还是我身边这个不爱说话的最好。”
琥珀也不知听没听见,抱着胸倚门,过了会儿说:“来了。”
小芳朝着她的方向看,这时候大家都在家里做饭,所以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疑惑道:“谁?”
“你妈。”琥珀正起身子,不一会儿,路口就出现了刘雪梅的身影。
小芳惊讶地看着琥珀,眼里满是崇拜和憧憬:“这……怎么算出来的?果然上了大学就是好。”
琥珀看了看她,没说话。
“芳子,走了!”刘雪梅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