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向了宫宇所在。
父皇看着我,平淡的眼神里瞧不出任何端倪,我不知道他对我的选择是欣慰还是失落,抑或根本没有什么情绪。他什么也没有说,我愈长大愈明白他早已倦怠于说话。就是议政的时候,也是言简意赅。只有与那人有关的事,才能叫父皇多说上三两句,但大多只是说与那人听,与他人毫无关系。
那一日午后,父皇差苏福送了一箱东西来。打开来,是一卷一卷的文章策论,字体清隽,显是出自一人之手。苏福陪在我身边看着,对我说这是那人的手迹,是当年父皇还是太子时,那人写给父皇的。夜里,我一个人,在灯下,细细读那些文字。想象当年,那人也是孤灯一盏,行云流水,字里行间,也呕心沥血。
那些文章,有些地方被朱砂涂得一道一道,原先字迹已不可见,大约是当年父皇看着那里发了脾气,提笔就乱涂乱抹。只是父皇事后必定又懊悔了,又小心将原先的文字细细补在边上。父皇的字,我是见惯了的,银钩铁戟大开大阖,笔力劲透纸背,一派帝王气概。誊在这些卷册上的字,却不是素常的模样,虽见得父皇的字体,却很温和很舒缓,就好象父皇望向逾山草木的眼神一样。
我一日日地长大,在我十八岁的春日里,父皇带我微服出宫。那一日,他穿了白色的衣袍,最素朴的样式,干净纯然。他向我走来时,衣袖袍角翩然起落,如那梨花飘飞。他带着我走过车马大道,拐进一条很窄的小径。那些青色条石上的裂痕见证着它的沧桑,两旁人家檐角滴水也在过去漫长的年岁里将之冲击出一个个小小的凹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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