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感。我皱眉,过去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哥哥,别笑了,好不好?” 张家涵笑得眼角都沁出液体,他动手擦去,然后说:“好。” 我注视着他,柔声说:“要我做什么?” 张家涵瞥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摇头说:“我想回家。” “我带你回去。”我不再废话,打起伞罩住他,搀扶着他的胳膊说:“我们走。” “哎,发财哥,雨还下着咧……”老板娘在身后说。 我充耳不闻,拉着张家涵的胳膊说:“走吧。”第70章 我把张家涵弄回家后,他脸上诡异的笑容总算减退,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他面无表情地长久盯着墙上的挂钟,似乎那上面的秒针就是一切。 我自己换了干衣服,然后给他拿了毛巾,丢到他身上说:“擦吧。” 张家涵木然地接过,却并不动手,他头发上有水滴流下,沿着脸上的轮廓,我侧着头观察了一下,再次断定他的轮廓属于好看那种。 整体柔和,下巴不像我那么尖削,而是有一个圆润和缓的弧度,在下颌骨弥合处甚至微微上翘,像一首美好的乐曲最后结束于一个同样美好的音符上。 在医院的时候,我用了许多时间,花了无数下午的时光在他耳边诉说,在某种程度上,现在的张家涵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畏缩而自卑,他容光焕发,整个人就如打磨过的珍珠,透着润泽的光芒。 但即便如此,他内心仍然有固执不肯放开的部分,无论我如何敲击,他都坚不吐实。这个部分,由张家涵本人尘封起来,加上繁复的密码锁,外面的人不得而入。 如果我用深度催眠术,可能也可以打开那把锁,但那么做无异于要重建他的整个心理建构,我怕他会有意外。 所以我任由他保留着这个部分,我等着他自己亲手去开锁,让我一瞥究竟。 也许今天机会来了。 我忽然觉得有种兴奋,我坐到他身边,直截了当对他说:“刚刚遇到的男人,你认识他。” 他浑身一僵,没有回答。 我看着他,轻声说:“你认识他,告诉我他是谁,哥哥。” 张家涵舔舔嘴唇,摇头哑声说:“对不起小冰,我不想说这件事。” 我好奇地问:“因为那个人参与过你的生活?那个生活你不愿提及?” 张家涵转过头,呼吸有些急促,随即又摇摇头,强笑说:“不要问了,小冰,我真的不想说……” “可是你已经在回想了,”我看着他,柔声说,“回忆的齿轮已经转动,你不可抑制会想起那些往事,对不对?那个人参与了你过去的一部分生活,那一定是印象深刻的生活,你想忘记都忘不了的过往,你在那些岁月里的样子,你说过的话,你设想过的计划,你不计后果花费在其中的大量时间,你现在就已经在回想了,对不对?哥哥,告诉小冰,我也想知道你曾经是什么样的呢。” 张家涵的目光变得茫然而悠远,他喃喃地重复:“我曾经是什么样的……” “是啊,你曾经是什么样,”我微微笑了,握住他的手,“倒退十年,你曾经的样子,这双手还没干过那么多活,也许比现在好看,你看着人的样子也像现在这样吗?你笑起来也是这样吗?那个时候,你一定比现在更相信某些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告诉小冰好不好?让我参与到你的记忆里,好不好?” “倒退十年,”他脸上浮现隐约的微笑,“我很傻,一根筋,做事情不懂瞻前顾后,只知道一个劲往前冲,就算撞个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是什么让你一个劲往前冲?”我问他,“你必定有类似信仰的某种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啊,”他目光中流露出凄惶和哀伤,“大概,是想有个人,我对他好,他对我也好,两个人在一块比什么都强……” “那个人,”我皱眉问,“有确切对象吗?” 张家涵眨眨眼,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眼睛犹若两口干涸的泉眼,看进去能看得见经年的荒芜,积攒下来的孤寂,自我泯灭的生机。 我忽然觉得我很了解那种东西,我跟他毫不相同,我有超过他百倍的意志力和控制力,但在这样的现状面前,我发现我们其实有莫名其妙的相似性。 我伸出手掩住了他的眼睛,我骤然意识到,我试图想打开他的意志深处那道门是不道德的,尽管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只有强行轰炸这些自我设置的堡垒才能真正让他治愈,要是从前的我,大概也会毫不犹豫下手去干,但现在,我却无法继续下去。 我不愿看他崩溃的样子,宁愿他如现在这样自欺欺人地选择压抑,也不愿意大刀阔斧斫开他的内心。 他的睫毛很长,在我手心微微颤抖,很痒,我轻声对他说:“把那个东西,那个人收好吧,继续锁起来,别让回忆跑出来,没关系,愿意藏着它也无所谓,不告诉小冰也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好。” 只要你高兴就好。 治愈与否也不是最重要的事,多少人怀揣着心理疾病终其一生,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到处染病的过程,不是有这样的问题,就是有那样的,机械主义的治疗方案,未必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我叹了口气,把手从他眼睛上挪开,在移开的瞬间,他反手攥紧我的手腕,抬起眼睛看着我,欲言又止。 “别告诉我,不用说了。” “那个男人,”他微微颤声说,“那个我们刚刚遇见的男人,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十八岁,我那时候跟你一样大,我不知道人会那样坏,我以为,爱上谁,为他做事是应当的,他当时对我那么好,我真的不知道人会那样坏……” 我微微眯眼。 “他,他把我卖到洪都。我那时候,竟然都不知道,人是真的可以被卖掉……” 他忽然就哽咽了,我默然无语地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我收回手,看着他掩面哭泣,转身走出房门。 我心里充满一股愤懑的情绪,一种想撕碎什么的欲望,我把手插进口袋,摸到我的光匕首,我想如果现在让我遇到刚刚那个男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宰了他。 像宰杀查理实验室那只猫那样,剖开他的肚子,让他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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