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灯影的斑驳错落,将清醒与昏沉的清浊上下分流,似乎将这段时日数不清看不明的疲乏与颓累尽数推上心头,漂浮于云端的似乎不止是无声息间侵入的梦,却怎么也拖不动他泥泞沉重的灵魂,弥漫飘渺的冷雾中藏着无止尽望不见头的隐峦高峰,寒风卷了又卷,像终日如春的南地里最冷的夜,一片单薄的云被刺骨的湿寒揉得晃了又晃,却下不成雪。
零随几乎是不做梦的,自她走后,他也害怕做梦。
不梦到她遗憾,梦到她却又怕仅过百年,他已忘了她的脸。
他早已忘记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了…在南泽群山那棵枯死的巨柳一夜逢春、柳絮如雪的那一日,在濯黎如一个无牵无挂的疯子般孑然一人直上十重天找叁清强夺原灵玉下界的那一日,抑或是他后来得知月老红阁那根独属于青要帝君命定情缘的红线其实从未断过的那一日——
零随却只是想笑,只觉造化弄人,笑到嘴角,却只剩一滴无所适从的涩。
他笑濯黎当年一夜白头不懂去看过叁生石上的字,也笑自己百年自欺欺人的蠢。
命定良缘向来只有一人,便仅有一人,叁生石上的名字随着她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所有人都觉得那条纤细到脆弱的红线便就此干涩的断了,就算是月老在初始地看过之后也只是轻叹,万般错综的红线系着千千万万的恋人爱侣,掌管上下界姻缘的红阁向来事忙,随着青要帝君的离开,那个逐渐落了灰的黯淡无光的东宿星位便再没有什么动静,黑暗中,如菟丝花丝丝缕缕缠绕其上的丝线更是透白得几乎看不见红迹,确乎随时便会彻底烟消云散的单薄脆弱,却光明正大而又那样隐秘地在所有人的忽视中,续存了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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