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第一次跟佳佳相见的那个午後,在我心中有如昨日。
当年我只有四岁,痘症刚好,正在外的宅子休养。当时年纪太小,不明白为何自己病得死去活来,身边却只有两个蒙着口鼻丶言语不多的陌生嬷嬷服侍,期间竟没有半个亲人来探视呵护──就连平日待我很好的苏麻喇额涅和我的娘孙嬷嬷,也没来看过我。
在那一个月里,高热让我神智不清,全身又痒又痛,那些嬷嬷却把我的手绑住,不让我搔痒,喂我吃的东西不是苦如黄莲,就是味同嚼腊。
我狠狠咒骂,那两个嬷嬷却一直含糊地重覆着:「三阿哥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狗奴才!狗…咳咳~~~」
我被绑着手脚,咳得死去活来,那两个嬷嬷只是站在一旁,连帮我拍拍背顺气儿也懒得来──後来我当然明白,绑着我是怕我抓破痘疮,而因为我全身都长满痘疮,帮我拍背顺气把痘疮弄破的话,我的背就会烂掉,所以她们才不敢动。
整整一个月过後,我终於退了热,他们把还是全身疲软的我,由本来的大院子抬到另一个较小而且简陋的偏院里──痘症病人用过的衣服器具,都要烧毁,住过的院子要到处撤石灰,然後锁上起码半年不得进入,以免疫病传出去。
只有四岁的我当然不会明白,那时我只觉得没有人要我了,所以那些奴才就这样虐待我。
在我搬入偏院之後的第三天,孙嬷嬷终於来看我了──不过那两个服侍我的嬷嬷拦着,只能站在院子门外远远地看。她焦急地叫了我几次,我听到她的叫唤,却转过脸去不肯答应,心里恨恨地想:「哼!现在才又想起我来?这势利的狗奴才,一定是看额娘跟我都不得皇阿玛的宠爱,就弃我不顾,现在才来太迟了!」嘴上很硬,但毕竟还是四岁的小孩儿。等到孙嬷嬷走了,我独个儿躲在被窝里忍不住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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