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吧?”
“咳,不用,咳咳咳。”孟笙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不要停下,先去帅帐。”
“这都没日没夜地赶了十天路了,这十天里,你可有好好地闭眼睡过一个觉?”郎雨华伸手将孟笙身上盖着的狐裘往他身后掖了掖,以保不会有风吹到他,“你还想不想要命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一定要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去?这一路都换了两个马夫,跑死四匹马了!”
孟笙唇色苍白,面如金纸,原本因体内寒毒而清癯的身体,在奔波中更是消瘦了一大圈,面颊凹陷,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形销骨立了,有时候他闭着眼昏睡过去,单薄的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郎雨华都不敢叫他,生怕他已经去了。
“我有我的理由,在那之前,我才不会死……更何况,这样赶路,竟然也花了十天,十天啊,太久了……”孟笙在狐裘下掩着的手里紧攥着一块桃花玉佩,他体温实在太低了,就连攥着冰凉的玉石都能觉出暖意,“待会儿有大千军营守卫的士兵来盘问,你就把这个交给他们,他们会放我们进去的。”
孟笙从腰间解下一块金牌交给郎雨华,这牌子是陆开桓走前特意留给他的,就是怕有一天孟笙遭遇不测,特意留给他当护身符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郎雨华接过牌子,眼底滑过一丝惊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收好。
到了营地,果然有士兵出声拦下马车,郎雨华下去与他交涉,士兵接过牌子,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位大人,请你在此地稍作等候,容在下拿着这牌子进去禀告一声。”
郎雨华点了点头,就站在马车旁等待,顺道放眼四览周遭,只见四周群山环绕,拔地而起的山又陡又高,山头互相掩映着,重重叠叠,难以窥探其后是什么,其势甚至要将天边的云层都捅个窟窿似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是马蹄停下与沙地摩擦的声响和勒马时马的嘶鸣。还不待郎雨华顶着突厥明亮的日头看清来人,就见那人三两步冲到马车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怎么来了!”
郎雨华在强光下努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这个人——他长身鹤立,挺拔如松,英朗眉眼间俱是被刀锉剑刻出的粲粲辉光,整个人像是一把开刃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亮眼至极。
这是陆开桓。
征战沙场的陆开桓。
第六十三章·实情
两根白皙枯瘦的手指从车厢内颤颤伸出,却又像是害怕一样,紧紧捏着车帘的边缘,捏得手背青筋凸出,也不敢掀开。
陆开桓看得心间一痛,他伸手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手心里的温度让他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孟笙,是我,是我……别怕,你告诉我,你怎么来了?”
那手在他掌心中僵了许久,才慢慢被渡回了些温度,然后动了动,收回去了。
里面传来轻轻的一声:“进来。”
上京一别,他们二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这次的重逢也如此出乎意料……陆开桓盯着深红色的毛毡车帘,一想到那里头坐着的是孟笙,不由得也有些情怯,对着那车帘,像个刚入洞房,手足无措的傻小子,对着美娇娘的盖头发晕。他整了整身上的大氅,快速地拍掉上头沾上的风沙,这才掀了帘子进去。
陆开桓本以为有许多话要说,比如,他要问孟笙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来这里做什么,又或者,他想焐热那冰凉的手,告诉孟笙自己有多想他,每个日夜,他都在想他。
可当陆开桓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怔在原地。
眼底是热的,心里却是冰冷一片。
孟笙唇瓣间尽是暗稠的血色,那血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淌到狐裘上,将一张姣好的脸割得十分可怖。他双眼紧闭,面无人色,已然是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
才一年不见,这个人就已经瘦脱了相。
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陆开桓踉跄着扑到孟笙面前,伸出手指在孟笙鼻下探了探,微弱的气息喷在指上,他才找回几分理智来。陆开桓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对外头喊道:“把马车驾到我的帅帐去!快!再将大夫叫到我那!”
帅帐中,大夫诊脉后,对陆开桓长叹一声:“王爷,并非是老夫不想救这位大人,实在是大人体内的毒性霸道,加之近日来心绪起伏,奔波劳碌,导致耗损过多……他现在的脉象极弱,身体已与年过半百之人差不多,然而调养身体必须要先去除体内毒素,否则只是做无用功。若是再不能解毒,这位大人怕是撑不过三个月了。”
“你胡说什么!”陆开桓瞪大眼睛,低吼道,“什么三个月,我不信,他这辈子必须长命百岁,他才不会死!”
床上的人睫毛轻微抖了抖,像是暮秋干枯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残叶,在风中苦苦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给我治好他,治好他!”陆开桓一拳砸在桌上,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痛苦,“不然我要你陪葬!”
孟笙睁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劝道:“子真,你又何必为难大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大夫,还望你不要生气,你尽管开方子就好了,生死有命,我不会怪你的。”
那大夫瑟缩着,连连作揖,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陆开桓坐到孟笙床侧,喃喃道:“你醒了……”
孟笙强打精神,扶着陆开桓的肩膀,问道:“你哪里受伤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刻,陆开桓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没有回答孟笙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而是回问他:“你怎么和郎雨华跑来突厥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急到这个地步?”
“你不是身受重伤,掉落山间失踪了吗?”孟笙呆呆地看着陆开桓,“我,我担心你……”
“你听谁说的?”
“上京都是这样传的,还有人说,你生死未卜,可能已经死在突厥了!”
陆开桓倏忽站起身,皱眉看向孟笙:“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失踪!”
他拉开自己的领口,指着右胸上被包扎的伤口道:“一个月前的那场战争中,我方遭遇突厥骑兵埋伏,我是受了些伤,但并非重到危及性命,且后来我被属下拖进一个山洞中躲避追兵,当天夜里,大千军营中派出来搜寻我的士兵就将我带了回来,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
孟笙抬头看着陆开桓,两人目光相接,骤然间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孟笙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都和陆开桓讲了,陆开桓很快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是之后自己派去上京报平安的信使半路被人劫杀,他平安的消息非但没有被带回京中,反而还有人在上京大肆传播他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