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奈何只有一只不是惯用手的左手可用,这项艰巨的任务还长路漫漫。
“你给我吧。”不知何时,严之文走了过来,从他手里将手机抽走了。
周昱慌忙扭头,见严之文很快将手机卡换好了。
严之文将手机开机,递给他。
“谢谢。”周昱道。
严之文嗯了声。
于是,两人坐回原位,各自操作手机。
严之文在打着字,手机上是和护士赵小雨的微信聊天界面。
严之文:现在有什么卖手机的二手交易网站吗?
赵小雨(秒回):闲鱼啊!闲鱼上卖什么的都有!
赵小雨(又一条):是个APP!严大夫你可以在应用商店下一个!
(还有其他消息,但严之文切出了微信界面。)
片刻后。
“周昱。”严之文喊他。
“嗯?”周昱回过头。
“你买手机原本的预算是多少?”
“嗯……五百以内吧。”
严之文举起手机。“你看,闲鱼上面有人卖iPhone6,420的价格,现在二手市场价都是400多。”
“呃……”
“当然我不是说你必须买,你可以考虑一下。而且iPhone的性能会比500块的手机好一点吧,你不追求更新换代的话也能用挺长一段时间。”
“啊。”周昱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眉头皱着,犹豫不决。
“那医生我给您再转420吧,谢谢您了……”周昱最后说道。
“不客气。”严之文一手撑在沙发背上,看着周昱,和颜悦色地笑着说道。
第二十四章
严之文收到了周昱转来的一个月的房租,两人签了一份一年租约的合同。
“你的行李只有这些吗?”严之文指着地上的红白格子编织袋,问道。
“嗯。”周昱点点头,他单手将行李拎起来,走向次卧,严之文为他打开门。
啪的一声,严之文打开了灯,温暖而明亮的光线洒下来。这房间说是次卧,其实和主卧差不多大小,十分宽敞,窗明几净。
房间中央是一张看上去很软乎的双人床,左侧是衣柜和书桌,右侧放着一台黑色的跑步机。跑步机身后是落地窗,米白色的窗帘半掩着窗户,垂到地毯上,窗户一侧临街,窗外是城市的灯火点点。
即使夜幕降临,这座城市的道路上依旧川流不息,车子飞逝而过,红色白色的车灯亮成一线,拔地而起的高楼上灯光闪烁不息。
周昱望着窗外的夜色,彷佛第一次目睹这城市的繁华。毕竟,过往的夜里,他只是东奔西跑,在CBD为加班的白领们送夜宵,从而无暇顾及这一片繁华,夜更深一点,他会窝在自己小小房间的钢丝床上,望着那扇窗外是交错电线的狭小的窗户。那扇窗户关不严,大排档的味道会飘进屋里,声音也隔不住,他听着那些人喝酒划拳,间或有醉汉打架闹事,喧哗的人声直到午夜才能静下来。但清亮的月光也会透过那扇狭小的窗户,洒进房间里。
有时候,周昱太累了,到夜里倒头就睡,即使楼下有黑帮混战也吵不醒他,有时候还好,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把课本拿出来,就着月光,翻一翻,看一看,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哭了。他是苦孩子,他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苦,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累,他只是想上学,也想妈妈。
每当周昱掉眼泪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分外矫情,他又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但虎落平阳的贵公子,他向来如野草般野蛮生长,在坎坷的世间摸爬滚打,只有一条窄路可走,但却一刻不停地匍匐前进。他生长在苦难中,好像不配拥有掉眼泪的权利,彷佛他见多了苦难,就应该对此甘之如饴。高高在上的人们让穷人低头认命、不要另做他想,他却没有闲暇聆听他人的真知灼见,他只是奋力地生活着,奋力地被生活刺痛着,他会在迎面砸来的厄运面前痛哭流涕,也会为了从天而降的一点点幸运而感激涕零,他会哭,会笑,他心里存了一点小小的梦想,他奋力生活着。
窗外繁华如斯,窗内却安静得能听见时间静静流逝。
周昱站在窗前,闪烁的灯光映在他的眼里。
“你的凉席还要铺么?”
严之文在他身后问道,周昱这才回过神。
“啊,那我铺……还是不铺?”
“嗯,你看吧,反正空调开着屋里也不热。”严之文指了指正呼呼吹出冷气的空调。
最后,周昱的铺盖卷还是原模原样地躺在编织袋里,他剩下的行李不多了,只是些衣物,和大学第一学期的书。
周昱将书摆在了书桌上,摞得整整齐齐。
“那你收拾吧,我先去洗漱了。”严之文看着周昱的身影,说道。
周昱应了声,又道了谢。
严之文离开时,目光在周昱的课本上梭巡一圈——《素描》《平面构成》《立体构成》《高等数学I》《形势与政策》……
但严之文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为周昱带上了门,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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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周昱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彷佛能把人陷进去的床上。
他小时候做梦,梦见自己睡在云里,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感受了吧。
一夜过去,睡梦中的周昱嘴角上翘。
他梦见妈妈了,他告诉妈妈自己好像遇见贵人了。
第二十五章
翌日早。
闹钟刚响就被严之文按掉了,他坐起身,隐隐约约听到抽油烟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严之文起身下床,穿上身家居服,他走出卧室,见两碗打了蛋花的燕麦粥出现在客厅的餐桌上,碗上还冒着热气。
厨房里,周昱在煎鸡蛋。
“你在做早餐?”严之文推开厨房门,问道。
“啊。”周昱闻声转头,被突然出现的严之文吓了一跳。“严医生您这么早啊?”
“嗯。”严之文嗯了声。“煎鸡蛋呢?”
“对,因为我看冰箱里也没有其他食材,所以……”周昱说着,左手拿铲子打算给鸡蛋翻个面。
然而,下一秒,严之文站到了他身后,握住了他拿铲的左手。严之文早上起来还略带些倦意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来吧。”
严之文说话时的气流触到他耳朵上,耳朵尖痒痒的,从严之文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气息笼罩着他、环绕着他。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屋内是鸡蛋在油上煎的滋滋声和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周昱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连眼睛也不敢乱瞟。
严之文的手完全包裹住他的,那双手是干燥的、有力的,骨节突出而指节修长的。
鸡蛋翻好面后,严之文松开了周昱的手,他正打算放盐,周昱却一个后撤步跳到了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