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锈住了, 眼皮千斤沉,尤许的眼睛在眼皮下转了两转,她手腕立刻被人握紧。
过了片刻,尤许终于撑开眼皮, 入目所见的是一左一右两个大男人。
视线有些涣散,尤许缓了缓,待视线聚焦才看清申玦和尤景延,一个苍白憔悴又消瘦,一个不修边幅又熬了两眼血丝。
尤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哭。
“呜呜呜呜呜呜小姐!!!小姐哇小姐——”肌肉块头皆有,力量和速度担当的大姑娘翠枝哭倒在地,连一旁的老管家都从袖子里掏出黄花大闺女才用的香帕,擦拭眼角的泪。
“.......”
尤许:看你们这样子,我以为我死了。
“我......没事了。”许久未开口说话,尤许的喉咙过于干涩,声音沙哑无力。
尤景延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给她倒水。
申玦扶着她坐起来,缓声问她:“可还有何处不舒服的?”他的声音竟比她的嘶哑数倍。
“都还好。”
尤许干咳了好几下,接过尤景延递来的水慢吞吞地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说:“此次多谢兄长了,若不是兄长医术高超,我怕是......”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注意到尤景延捏紧茶杯,眼眸微垂着,表情变了变,她想许是后面的话不吉利,不适合她这个刚逃离生死一线的人说。
“大狐狸。”尤许觉得这次真的把申玦吓坏了,他本就白的透明的皮肤,此时尤显病白。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太担心我了?”
静谧的夜里,橘黄的烛光轻曳,光影明明暗暗,申玦漆黑的眼眸里也染上些许光亮。
他轻声回她;“是啊,我担心。”
——
在养病的几日里,尤许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总有种什么事情是大家都懂,只有她不懂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有点慌,有点乱,不安又不踏实。
没多久她就能下床自理生活了,胃口好睡觉香,还特别有精力,这和她以前那副病弱之躯全然相反,以前她吹了点风,都能在床上躺个几天,那种食欲不振,恶心发闷,觉得生活透不来气的滋味,她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怎么......现在生龙活虎的?!
她是换了个身子还是怎样,难道蛇毒有保健功能?不对,那是尤景延的药?也不对,若是尤景延有这样的药,怕是早给她用上了,哪还会让她吃这么多年的苦头。
那到底是为何呢?
尤许边想着,边给软塌上睡着的申玦塞刚热好的手炉,申玦最近很嗜睡,基本上能从早上睡到傍晚,又从晚上睡到清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体温比寻常人偏高的申玦,现在两手总是冷的,不管她什么时候摸,他的手都是冰的,好似怎么也捂不热。
他没再变回过狐形,一直保持着人形,偶尔会变出狐狸尾巴给她摸,但尤许不太敢撸了,大尾巴上的毛老是掉,一掉一大把。
细白的狐狸银毛像飘落的雪。
狐妖也会掉毛吗,尤许不太清楚,但她记得申玦以前是不掉的。
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五官深邃线条流畅,眉眼精致又好看,只是他眼下的两道红色妖纹淡了颜色,以前是血色暗红的浓烈颜色,现在好似颜料被兑入了水,颜色淡得透明。
尤许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测。
直到两日后,她偷偷看到申玦跟着尤景延进入了药间,尤景延的药间只允许尤许和管家进入,因为此药间里全是尤景延收集的天下稀有药材和他配置的方子,可以说是整个药灵谷的重中之重。
门口有管家守着,尤许没有进去打扰,一个人在角落里蹲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直到申玦离开药间,她才进药间找尤景延。
尤景延微微诧异一下,很快掩住表情:“阿许可是无聊了,兄长陪你喝茶?”
“我方才见申玦进入药间,他怎么了?”尤许紧紧看着尤景延,不错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化。
尤景延微微一笑,再无破绽:“他是担心你,所以问问你恢复的状况。”
“但相比之下,我反倒觉得他的状况不太好,”尤许说,“兄长若是瞒我,我怕是左猜右想,忧心不断。”
尤景延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侧过了头。
尤许心里咯噔一下:“兄长,他是不是......”
“比起你忧心,我更不想让你伤心,”尤景延又叹了叹,“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终将瞒不住。”
尤景延说着,倏然自嘲轻嗤起来:“世人皆道我医术高超,唯有在救你之时,我才发现我不配那四个字。”
言下之意,便是以他的医术解不了蛇毒,也救不了她。
尤许怔了怔,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那是他......”
“对,”尤景延说,“申玦割了心。”
那日他带人在外寻找尤许,得到管家传来的消息,妖王申玦带尤许回了药灵谷。
尤景延心急如焚,立刻赶回了药灵谷,只见尤许面色乌青,食指泛黑,已然是种了剧毒,他也来不及问前因后果,立即诊断检查施针。
而后他发现,此毒未曾见过,而毒性猛烈,已然入侵肺腑心脉。
银针落地,尤景延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申玦看他的表情便知晓了结果,于是问:“取我之心可救?”
“不一定。”他听说过食心狐之心可活死人,肉白骨,得长生,可到底是传闻,他没用过且不说,重要的是尤许在几息之间已经毒发了。
但眼前的男人显然无丝毫顾忌权衡,直接扯开衣裳,一把刀没入胸口,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然后他用两手将口子撕大。
肌肉的撕裂声让人忍不住攥紧手。
“你......”尤景延说不下去,他是自私的,他私心希望救自己的妹妹,哪怕这个可能性并不能确定,他也不愿让尤许躺入冰冷的棺材里,埋入地下。
申玦用右手伸进伤口里,抓住心脏往外扯,血如流水染红了他的衣裳,直至侵染他的银白软靴,在地上晕开血痕。
他紧咬牙关,额间和颈脖处凸显青筋,身体因为极痛而痉挛。
杀过无数人,也救过无数人的尤景延第一次见到这番场景,无不震撼,连他都不忍地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你......你割整颗心会死,割一指多的肉便可......”尤景延艰难地说完,他觉得不耻,觉得羞愧,也觉得不安。
有筋脉血管被扯断的声音,心脏被扯出胸膛,还剩一半的血管连着,申玦右手上是一团鲜血淋漓的心肉,他左手拿着匕首,割了下去。
尤景延握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