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给裕亲王和......她赐婚。”晨音如今已身在后宫,皇帝再把她与福全一并提及时,心里难免有点膈应,便说了个含糊的‘她’指代。“变故发生在那日......相国寺外的刺杀。”“相国寺。”青梧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日为了迷惑吴三桂的人,她也跟着出宫了,“就是皇上以身作饵,诱吴三桂的刺客现身那次?”“是。那日朕与容若躲避刺客时,无意闯进了她的马车,被人穷追进西城一胡同里,是裕亲王领兵前来救驾。”青梧不知其中还有晨音的事,讶然之外,更多的是不解,“如此,裕亲王与她都立了大功,为何还?”想起当日情形,皇帝舌根也是涩然一片,低沉道,“那日,恭亲王朝朕的后背心射了一箭,后又说了些轻慢之言。”“......”青梧惊诧之下,猛地坐直了身子,“恭亲王他想做什么?还是说,是裕亲王......”皇室之人都知道,放荡不羁的恭亲王常宁最是信服二哥裕亲王福全,没成婚前,一月有二十天都是歇在裕亲王府的。皇帝给他指派差事时,他头一个要求便是去裕亲王麾下效力。皇帝没说话,垂眸看茶盅里浮沉的叶片。内殿沉了许久,青梧靠回迎枕,喘了口粗气。她记得,那日皇帝带伤回宫,惊动了慈宁宫。想必慈宁宫之后细查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翻出裕亲王与晨音有牵扯的事。郭络罗氏门第不俗,是旧都盛京数一数二的实权家族。不数祖上,只看培养出来的年轻一辈,个顶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嫡长子道保今年不过二十有五,从四品的官职,却领的从三品的实权肥缺。嫡次子道横与安亲王府结了亲,如今已顺顺当当袭了佐领的位置,算是盛京这一辈里的头一份。除了这两人,佐领府上还有嫡幼子,五六个庶子,这么多人,总能扒拉出几个得用的,郭络罗氏一族煊赫的未来几可预见。慈宁宫哪位一生都用在了维护正统帝位上,怎会坐视不管有‘不臣之心’的裕亲王,与郭络罗氏联姻。哪怕,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可这天家亲情,总少不了斟酌权衡的。难怪体元殿选秀那日,一向不管事的太后硬是要点晨音入宫,必是受了慈宁宫的旨意。擒贼先擒王,裕亲王与恭亲王是一体的。比起惩治不驯的恭亲王,摁住势力日盛的裕亲王才是关键。青梧视线无意荡到右边墙壁,倏然猛咳一阵,皇帝赶紧起身给她递了水,等她顺过气来,说道,“天色晚了,你早些歇着吧,朕也该回了,改日再来看你。”“等等,皇上。”青梧咳得绯红的脸浮现出几丝难捱的苦痛,却死死拽住被角,咬牙忍住,“臣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据臣妾了解,裕亲王与晨音都是谨慎细致的人,就算有来往也不至于给人留下把柄。只是在西郊胡同一个照面而已,两人年龄差距摆在那里,裕亲王又几年未在京城,常人轻易都不会把他二人往一处想,为何慈宁宫能一查一个准?”青梧又不是真傻,晨音入宫一事是太皇太后手笔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后来她越想当日情形越觉得不对。她总觉得,除了太皇太后,还有一只她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今日,她就是要揪出这只手。她钮钴禄.青梧在宫里浑浑噩噩将就了一辈子,总不能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吧。“那日她受了伤,去了胡同外一处医馆,裕亲王不放心跟了过去。”最为难的一段已经说了,皇帝现下倒是平静了不少,淡淡道,“那间医馆,是佟贵妃舅家名下的。”原来,如此。-皇帝走了。晨音轻轻跺了跺发僵的脚,想往内殿去,却被丹朱拦住。“主子不想见人。”“哦。”晨音唇角轻抿,哑着嗓子回,“好。”然后,转身离开。丹朱依旧提着灯笼要送她,却看见她在无人的院角,对着青梧寝殿的方向,提裙跪下,额头直抵雪地,无声行了个叩拜大礼。漫天飞雪撒在她乌黑的发间,昏暗的光影,如梦似幻。她头上那朵花苞状的绒花,似在暗夜中绽开了。良久,她才直起身往外走,那瘦削的肩背,比来时还要挺直傲然。渐渐,消失在红墙甬道中。-康熙十七年二月初一,继后钮钴禄氏,崩,谥为孝昭皇后。皇帝伤悼不已,病了数日,却依旧坚持亲送孝昭皇后梓宫至武英殿安置。其后整整一月,皇帝每日必去梓宫前举哀,辰时往,申时还。送孝昭皇后梓宫前入巩华城当日,皇帝随同,更是在此住了五日,每日长时间举哀。孝昭皇后似天生与三藩战乱相冲,封后大典和丧仪都正逢战事最焦灼的时期。本应风光无限,最终却是潦草收场。西南来的八百里加急折子雪片般飞向御案,禀明反贼吴三桂已在衡州称帝。皇帝心焦不已,匆匆折返朝堂主持大局。后妃及命妇们举哀,是由佟贵妃主持的。晨音每次见到那张脸,便有股上去揭了她皮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唯有一个忍字。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青梧给她铺的路。-康熙十七年,从开年起,似乎便注定了不是个平顺的好年头。南边战事吃紧,民心不稳,宫中亦不得安宁。孝昭皇后丧仪完结没几日,乾清宫便传来消息,自去岁冬至日落水后,一直断断续续伤风咳嗽不见好的承祜阿哥,吃饭时咳出了几大口血。太医院诸位太医联诊过后,战战兢兢得出了个病因,承祜得了痨瘵。也就是民间常说的‘虫疰’,胸腔内长虫子了,无药可治,还会传染人。虽不如天花凶险,但也没听说过谁得了虫疰能活下来的。慈宁宫太皇太后听闻消息,惊得差点晕过去,镇定下来后,立马着人把承祜从皇帝的乾清宫偏殿挪到后宫最南侧一处的僻静宫殿去。皇帝不同意,硬是驳了太皇太后,暂时把承祜移到了距离乾清宫极近的奉先殿,也就是后来的东宫毓庆宫。人安置好了,派谁去伺候又是问题。痨瘵会过人,派去伺候的除了忠心,身体也要好。不然三两天便被传染病死了,谁来伺候主子。除了太医院七八个太医和平素伺候承祜的莲千等人,皇帝又从宫中挑选了五六个身强力健的宫女太监。被选中的人明知道自己要走条死路,就算他们命大没被传染,等承祜一咽气,皇帝必然迁怒,他们还是难逃一死,却不得不喊着‘谢主隆恩’。皇帝知道他们的心思,许诺若有不测,定会善待他们的家人。这次,几人的谢恩声音倒是诚恳许多。皇帝摆手,示意顾问行把人送奉先殿去。不多久,顾问行回到乾清宫皇帝身边伺候。一直到晚间皇帝忙完政事,终于得了口时间喘气,顾问行才低声禀告。“万岁爷,奴才送人去奉先殿回来,半路上遇见了坤宁宫的云婠姑娘,她说想为孝昭皇后尽份心,主动请旨前去奉先殿伺候,奴才知道您忙,先打发她回去了,说明日再给她答复,您看?”若是调遣个普通宫女,顾问行这个总管太监便自己做主了。可这个乌雅.云婠是孝昭皇后身边的大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