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逃脱这一关,后续她当然会设法拉安嫔一把。若安嫔过不了这道坎,她也不会伸手。她不需要饭已喂到嘴里,却不知该如何咽不下去的盟友。安嫔紧紧抱着两条胳膊蜷成一团,面如菜色,死死盯着晨音的背影,喉头发出两声急促“嗬嗬”声,却始终没吐出个完整的字眼来。御花园中冷月重影,衬得瑟瑟发抖的她可怖又可怜。一直到乾清宫夜宴上的人过来,安嫔依旧维持这个姿势。晨音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发现皇帝竟不见踪影,打头的人是佟贵妃。佟贵妃身后,跟着端嫔、惠嫔以及宣贵人三位后妃。宣贵人素来与安嫔不睦,如今乍见安嫔倒霉,忍不住幸灾乐祸,刚走近便故意扬声问道,“一会儿子功夫不见,安嫔姐姐怎地闹成这般模样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噤声。”佟贵妃难得沉下脸,厉声道,“把人都带去养性斋,究竟是何因由,一审便知。”堆秀山离养性斋没几步路,因宫中主子素日里逛累了御花园,都爱往这处来歇歇脚,所以内里布置得十分用心。色调浅浅,却不乏精致自然,看着便让人舒心。可当下,这里仿佛成了刑部公堂,一团热闹。听见巡夜的太监一口咬定自己与青年和尚在假山洞里私会偷情。那青年和尚也供认不讳,说是有人约自己到趁夜到御花园相见的。安嫔突兀尖叫一声,双目盛满恨意,不管不顾冲那和尚冲过去,声音直发颤,说话颠三倒四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和尚。你胡说,死秃驴,死奴才,你们都胡说八道。分明是,分明是……”她还未靠近那个太监,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摁了回去。佟贵妃秀眉紧蹙,追问道,“分明是什么?安嫔,你若这般藏着掖着,本宫该如何为你做主?”“是……”安嫔狼狈从地上抬起头,一眼准确望向敬嫔所在的位置。张口便要把自己是尾随敬嫔,准备捉奸敬嫔之事抖落出来。目光却不经意撞上了敬嫔身后,垂头立着的晨音。安嫔一顿,似想起了什么,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身形抖得越发厉害。猛地呼吸两口,安嫔强压下心中的惊惶不安,到嘴边的申辩硬咽了回去,含含混混吐出一句,“我要见皇上!”“安嫔,你这是信不过本宫吗!”佟贵妃沉声道,“保成突然身子不适,皇上留在了乾清宫看顾,命本宫全权处理此事,你便别想着给皇上添乱了。”佟贵妃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一旁的宣贵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围着满身狼狈的安嫔转了几圈,讥嘲道,“哼——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宫闱,做出这般抄家灭族的丑事,还想到皇上面前去狡辩,多大脸呐!”抄家灭族——安嫔一向以家族得力为荣,在她心底,自是百般看重家族的。宣贵人这话,简直是直接戳到了她最恐惧的点上。安嫔从始至终脑子都没怎么清楚过,全靠着晨音那句话勉强撑到现在。如今被宣贵人这般一吓,有些绷不住了,张嘴便要戳穿敬嫔之事。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却先她一步在屋内响起。屋内静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冷然立在宣贵人面前,淡定往回收手的晨音。尔后,宣贵人尖利的吼叫几乎要掀开屋顶。“郭络罗氏,你疯了,竟敢打我!”宣贵人出身蒙古科尔沁草原,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比一般满人姑娘身手要利落得多,她叫嚷着,张牙舞爪直直冲晨音扑过去。晨音早有防备,灵活往敬嫔身后一躲,并佯装无意推了敬嫔一把。敬嫔生生受了宣贵人好几下大力捶打。周围的宫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架开怒骂不休的宣贵人。养性斋内乱成一锅粥。这些人是当她这个暂摄六宫的贵妃是死的吗——佟贵妃气得仰倒,“啪”的一声狠狠把茶盏摔碎在地上,怒斥道,“够了!谁敢再闹,便罚俸三年,禁足一年。”屋内这才慢慢静下来。佟贵妃直接把矛头指向突然挑事的晨音,“你是魔怔了不成!竟敢当着本宫的面以下犯上,对品级比你高的宣贵人动手,你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今日若不罚你,这后宫怕是得翻了天去。”佟贵妃一番发作,见晨音依然脊背挺立站在原处,没有半分胆怯求饶的意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冷呵一声,“大胆,还不跪下赔罪认罚!”“嫔妾自知动手有错,甘愿罚俸禁足。却并不觉得应该为此赔罪道歉。”佟贵妃与宣贵人同时黑脸,宣贵人更是脱口而出几句蒙语粗话。晨音往前走了一步,略抬着下巴,毫不退让,“先前,娘娘还未问审问清楚,也未直接定下安嫔的罪过,那她的身份还是众嫔之首。可方才宣贵人竟敢出言不逊,直接往安嫔身上按□□宫闱的罪责。”“宣贵人此举一是有顶替娘娘,越殂代疱之嫌;二是有污整个后宫妃嫔清白之意。再则,说不定还是故意想坐实安嫔的罪过,以此指责娘娘暂摄六宫不力。”晨音继续说道,“宣贵人既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嫔妾便拍响给她听听,也免得她只知图个嘴快失了分寸,牵连娘娘及整个后宫。”晨音一番看似忠心耿耿,设身处地为佟贵妃着想的话语,却是气得佟贵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你。”佟贵妃怒极反笑,眼底闪着冷光,直指晨音,“你当真是善解人意啊!”佟贵妃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去请皇上!”宣贵人显然还未从晨音那番角度刁钻的指责里回过神来,沉着脸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何要请皇上,这二人言行无状,娘娘直接处置了便是。”“哼,为何……”佟贵妃尖利的目光转到宣贵人身上,心里憋着的那句“蠢货”几欲脱口而出。若不是这个蠢货突然冒出来瞎搅和,凭她的布置,料理掉虎视眈眈与她抢后位的安嫔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至于走到现在这束手束脚的地步。方才郭络罗氏.晨音话里话外看似护着她,实际句句带刺。她若是就此坐实安嫔的罪过,那便等同于坐实了自己暂摄六宫不力的事实,活生生把手里的权柄送了出去,白白便宜了惠嫔等人。若她轻易揭过今晚之事,难免又有包庇安嫔以求自保的嫌疑。届时,皇帝定然会质疑她的心性,她若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总之,如今的安嫔是个烫手山芋,她左右是碰不得了。-皇帝来的很快,行走间衣角翻飞,径直坐到最上首的位置,冷然开口,“安嫔留下,闲杂人等都下去。”养性斋内的情形,来的路上他已听人说过了。佟贵妃似想说什么,被皇帝挥手打断,只能讪讪退下。“说。”皇帝完全听不出情绪的一个字,吓得跪在地上的安嫔浑身直哆嗦,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糊得她睁不开眼。想起晨音的叮嘱——让她万万不能当众戳穿敬嫔与纳兰容若有私,否则必死无疑,一定要找机会私下回禀皇帝,然后再……命悬一刻的当口,所有人都冷眼看她笑话,探究她究竟会是何种死法。唯有晨音雪中送炭给了她一件遮羞的斗篷,护住她最后一丝尊严,安嫔下意识选择信她。况且,晨音还帮她把皇帝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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