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送还在上幼儿园和小学的他上下学,帮初中的他打架,为高中的他辅导功课,替大学的他出谋划策追姑娘,然后看着他迈入职场,脱下运动服换上西装,看着他走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爱情,只有亲情。手中的烟早灭了,可连逸没动,就这样陷入毛茸茸的地毯里,幻想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自己和连清的故事。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和连清做什么兄弟,他想抱他,亲他,身体一碰到他就是赤裸裸的欲望,还想和他一起去旅行,看海看山看天,每天做爱,做到身体都融化在一起,飘上天变成同一朵云。连逸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捡起沙发扶手旁挂的衣服,找了口罩和鸭舌帽遮脸,急切地朝门外走,下楼开车,留下一串焦躁的引擎声。[br]家附近的那家纹身店生意总是不太好,连逸拉开门走进去时里面依然只有职员。结账柜台旁边纹身师在玩手机,听到大门响动的声音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认得连逸,见他来像意料之外,又像意料之中,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问:“洗纹身?”“再纹一个。”“啊?”纹身师放下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逸立刻又重复了一遍:“再纹一个,和上次一样的字母,要鲜红色,在胯骨。”纹身师上下打量了一遍憔悴的他,没说什么,让他先坐一会儿,自己去准备消毒和机器。比起胸口,纹胯骨没那么疼,可连逸天生娇气,他觉得哪里都痛,满额头冷汗,忍不住问纹身师:“怎么这么疼?”纹身师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红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和失恋八九不离十的事,他觉得连逸挺有意思,难得认真说:“一个图案两次纹。不是纹到肉里是纹到心里,当然痛咯。”纹身针在他身上游走,连逸喊了一声:“疼。”一个大男人喊疼的画面有些滑稽,可连逸似乎找到了发泄口,纹身针每动一次他就要喊一次。“疼。”纹身师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第四十四章纹身的过程中连逸平躺着,因为疼痛咬着嘴唇分散痛感。他一只手托着手机,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点画画,回李星星的消息。李星星在那边告诉他公司把他这个月的活动全停了,暂时在家休整。连逸没意见。李星星的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却隔了很久也没发过来一条消息。连逸看平时雷厉风行的李星星都磨蹭起来,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主动问她:还有什么其他事?直接说吧,我没事。隔了一分钟,李星星那边的消息过来了:下个月你不用进组了,长眠那边换主角了。长眠是连逸很少会接的商业片。但这部电影题材和内容商业味儿没那么浓,在艺术和商业里取了个折中,讨喜得很,李星星当时谈了好久才拿下来,为的是让连逸慢慢过渡转型,不要总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这部片子当初竞争的有好几个知名演员,连逸是里面最没咖位的。幸运的是导演欣赏连逸以前的戏,觉得他身上没有其他商业演员那股油腻劲,才在一众腕里挑了他。可商业片毕竟投资人才是真正做主的,连逸这档子事一出来,把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彻底搅黄,投资人不干,立马要换人,导演没辙,硬着头皮在临开机前一个月换了当时另外一个备选。连逸不是没有野心,他当演员六年间,从小配角演到男四男五,再到男主角,没产出过一部烂片。所有演员都至少演过一部烂片,连逸没演过。这些年来,他跟着导演去过柏林,去过戛纳,去过威尼斯,国内他去过金马金像,电影一部部拿了最佳剧本,拿了最佳导演,甚至拿了最佳配乐,唯独和他这个演员没有一点关系,除了资深影迷没人认识他。连逸看看胯骨上血红的两个字母,又看看纹身师打磨流水线商品一样的手法,第一次尝到活着有多难受。他给李星星回复:没关系,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吧。回复完李星星之后,连逸随手打开微博,搜了一圈营销号,发现关于他的微博果然已经删除了。他又搜自己名字的缩写,这次搜出很多条:“ly真是gay?那空中爱人不就是他本色出演?”“剧组其他男演员要防着些ly吧…”“长眠官方回应换主角了,这不就是死死锤了ly的料是真的吗?”连逸看着自己被这样讨论并没什么感觉,关了微博,切换到网页,开始搜索未成年性侵相关的研究文章,一篇篇读起来。性侵这么残忍的词,连逸连一秒都不敢多思考,把字打出来已经耗光全部力气。遭遇性侵的那些孩子们,有的幸运,勉强活成一个普通人样子,有的不那么幸运,堕落,陷于自厌,自杀。连逸几乎立刻就想到连清时不时显露端倪的自厌情绪和光着身子抽烟的落寞身影。王导在给他和程新一放最终成片时曾经说过:“这样精神错乱的故事只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每天和我们擦身而过的普通人。”杀人犯长着一张普通人的脸,精神病长着一张普通人的脸,藏着一肚子秘密的连清也只是个漂亮一点的普通人而已。纹身针还在连逸身上来来回回,针头刺穿他皮肤,把墨水注入,皮肤就被这样染了颜色。连逸看着自己胯骨上渐渐成型的字母,只觉得这纹身针像要刺进他骨头里一般疼。纹身师是个话痨,一边在他胯骨上做收尾工作,一边自然地和他继续聊天:“纹身是为了漂亮嘛,像装饰品一样,谈恋爱也该这样,当装饰品和奢侈品,有就有,没有就算了,人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感情上就不要用力过猛了。”刚刚一直想事情没接话的连逸忽然搭茬:“放不下怎么办?”“有多放不下?”连逸用下巴指向胯骨还未完成的纹身,说:“这么放不下。”纹身师一听就乐了,专心地忙活手上的工作,头也不抬地说:“这种程度就不用放了,人和自己作对没好下场。﹒连逸带着一个不知该说新还是旧的纹身回到家时才五点半。他掐着时间在猫眼下等待——门诊一般四点多就结束了,连清会在办公室改一会儿论文,把工作计划里的任务一条条杀掉,在七点左右到家。可今天连逸趴在门上等到九点,才从猫眼里看到楼梯一侧有人上来——连清没有搭电梯,而是抱着电脑一口气爬了十八层楼。他上来后没有直接进家,而是慢慢蹲下来,坐在最上层台阶上。从连逸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他半张薄薄的背影和一个后脑勺。他看到连清慢慢把脊背弯向膝盖,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继续盯着这片薄薄的脊背,忽然发现它细微地颤抖起来,连逸知道了,连清在偷偷摸摸地哭。连逸觉得胯骨上刚纹的纹身开始隐隐作痛,痛感向四周不断扩散,疼到快要受不了的程度。他很想冲出去,把连清抱在怀里,说:“你别哭了,你哭了我也好难受。”可昨晚那场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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