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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被拯救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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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兰克的线我大改了,九十九章和一百章,暂且放在微博。周一会更换。

兰克用了十几年时间学会如何平静,解决危机,审视时度。他的冷静克制是一种罕见的品格,有用但未免显得冷淡。

“明明是骑士,却过得犹如苦修士。”曾有‎‌​​‎美‌‎人‎‍扼腕叹息,感慨这朵高岭之花难以采摘,不知哪个女中豪杰可以糟蹋了他。

无论是直白热情的大胆追击还是含蓄内敛的小心追求,兰克都敬而远之。一来他曾见识过爱欲执念的可怕,二来他生怕自己爱上的人其实不该爱。因此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要爱。

期待和爱都是很沉重的东西。

兴许是私欲,也或许是薇拉痛苦之下的冲动,她动用了来自海妖的礼物。

“与其说是魔法,不如说是一种天赋,与生俱来的能力,像是人会走,鸟会飞,海妖会让人陷入爱情。”给她“礼物”的海妖很大方,没有半分不舍:“能用到你就拿去用吧,这种魔法对海妖是没有用的。但是我得警告你,”那只海妖阴恻一笑:“这世上没有不用付出的好事。”

本来不用他们特意提醒,薇拉知道的清楚。然而也许是太寂寞痛苦了,她迫切地需要另一个人来分担她的苦难,这个人要足够有能力,也要足够的能共情,也要足够的简单纯粹,一心一意。

她选中了兰克。

于是兰克颤抖起来,冷静的眸眼不再清明。

他看着面前的薇拉,她还湿淋淋的坐在浴缸里。此时兰克的目光透露着复杂。仿佛看着一个很相熟的,认识多年的女人。

那些相知过的岁月,因为她的作为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天边的火烧云还在燃烧,十九岁的薇拉沿着草场行走,她脚下是繁花,还稚嫩的面庞扬起来看他,再给他看手里碾碎的草药:“喝这个晚上会睡得好。”

婚礼刚刚举办,二十岁的薇拉和他在路口擦肩而过。她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又雀跃的声音,他想拦住她打声招呼,可她行色匆匆又兴奋,看不到他。

算了。

在婚礼前,他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说。想说你应该更慎重,想说秋天你该穿厚些,想说你不必进到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野外的姹紫嫣红也不是不漂亮。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他怕她又觉得自己只会教训人,所以他最后只说了句,新婚快乐,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如果你爱我,会不会帮帮我,带我走?”现在的薇拉哭着开口。

“……”兰克还是沉默了。他脑中极乱,一只手却还是稳稳按着薇拉。

她真可爱,也真可怜。

兰克低头,看见薇拉瘦削的,美艳的脸庞。他的心软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被另一个男人打上了印记和刻痕,她的快乐伤痛,恩怨情仇,纠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是兰克的王,是他宣誓效忠的,永不背叛的王。

再英明的王也会犯错,身为第一骑士的他没有资格去审判矫正,他要做的就是服从。共创盛世,掩盖错误。

“你不能逃避一辈子。”他离开时,库修斯总会这么说,“有朝一日你必须抉择,而给你的选项没有善。”

所以兰克还是把薇拉按了回去,在深深又深深的看过她后,兰克开口:“你该好好待着,等陛下回来。”

兰克看见她眼底希冀的光瞬间熄灭,脸色变得愈加苍白,然而也正因为这样。她的唇反倒显得红润艳丽起来,像是刚刚吸食过人血的女妖。

“我不能帮你。”兰克近乎冷酷无情的开口,他稳扎稳打的正轨人生依旧向前行进,薇拉像是一个试图把自己塞入轨道的狼狈女人,最终被他无情地推搡了出去。

“你说过的,”薇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小声地争取,“你说你会护卫我的自由,用你的生命。求你了,我不想成为高塔上的疯女人,整天等着别人来施舍一点爱。那样和死了没有区别。”

兰克依旧不发一言,他的沉默似乎让薇拉绝望了。

薇拉最终还是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目光空洞的移开,然后她缓缓把自己沉进了水中。

兰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太安静了,然而他泡在水中的一节手指感受到水流的尖叫,水元素的翻涌哀嚎,所以他猜得出她有多痛苦。

兰克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想伸出手摸摸薇拉的头发,然而伸出后又缩了回来。他只是轻声地劝:“如果太难受,你可以说出来。”

……他没有得到回应。兰克觉得心口抽疼。

他们俩仿佛陷入了僵持,直到库修斯回来。

库修斯急冲冲地冲回来,越过兰克,把薇拉一把从浴缸里捞起来,横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他打了个手势让兰克走,兰克站起来,最后情不自禁地督了一眼薇拉,薇拉就像个人偶一样被圈在男人怀里。死气沉沉,昔年的活泼轻盈不复踪迹。

这就是陛下想要的?他一瞬间心如刀绞,但最终还是忍了又忍,退出门去。

“喝这个。”房间内的库修斯递给薇拉一瓶药水,她咬着牙要闹,库修斯捏住她的下巴灌了下去。

薇拉感觉到清凉的液体从唇舌滑到了嗓子眼,这液体确实不凡,其中蕴含着纯粹的魔法元素。瞬间就将她全身裹进了魔法的包围,痛苦大幅缓解。

“这可以缓解血咒。”库修斯看她好了些,才神色阴沉地开口。他从魔导士那里拿回了可以缓解薇拉血咒状况的精灵泉水,也得知了血咒的事。

薇拉轻轻喘着气,没有睁眼。

“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恨我了。”库修斯低头,额头贴上她冰凉的额头:“宁愿这么疼,都不要乖乖听话。今后要月月如此,你这是吃得哪门子的苦?”他缓缓摩挲女人的脸,“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我也心疼你。”

闻言,薇拉骤然睁开眸子,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和他辩驳。:“把我的心还给我,我就不用吃苦了。”

库修斯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带着凄凉又残酷的意味:“不行,我的小猫,不行。”

小猫,多带有侮辱性的亲昵情话。

薇拉拿手捂着脸呜咽一声,库修斯则半强迫地拿开她的手,亲吻她染着眼泪的面颊。

“我爱你。”库修斯又说,他最近开始沉迷于说这句话,爱字对他来说不再烫嘴,他似乎想对薇拉说完他这些年没说完的话。

“我会一直爱你,至死方休。”库修斯咬牙切齿的话听起来像求爱,可薇拉听到耳朵里像是男人要判她无期徒刑。

薇拉的心再次抽疼起来。库修斯又给她喂了一口精灵水。

薇拉靠在库修斯的胸膛上,心中萌生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无力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吗?她与库修斯之间就一定都走到血肉模糊这一步吗?

薇拉自然无暇想到,自己迷迷糊糊陷入沉睡后,命运的轮盘依旧在摇摆旋转。

众多繁复的线条还是会交织在一起,因为她拨弄过。

除她之外,今夜还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雅米兰现在的预言家脸上挂着无奈地笑,他面前是气急败坏的大司祭:“我告诉过你,命轨乱到这个地步,别说是本就难以窥视的女巫了,连普通人的命运踪迹都不那么了然了。”

“这是亵神!”大司祭痛恨地开口,“世人的命运早已定数。”

“是吗?”预言家垂下了眼帘,笑意变缓。

众人的命运皆有定数,他比谁都清楚。也许有英杰会多几条命运的走向,但实际上还是没人能改变命运,神早已写好一切。

大司祭抬眼,充满阴霾地看了一眼预言家,转过头咳了几声,他再不看预言家,脚步匆匆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必须,必须把一切拉回正轨。不能再等了。必须杀了她。”

“萝丝德!”他传音,“等不了了,记得,你要杀死女巫,亲手杀死,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圣女。”

传音另一头的萝丝德牧师抬起眼,她并不在房间,而是在野外,她的身形飘渺又闪烁,听到了大司祭的命令后,她庄严地点头:“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关闭传音后。萝丝德才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开口:“恶魔先生?我们说到哪儿了?”

她面前,被拿圣光锁链捆绑结实的男人喘着粗气跪倒在地。

男人抬起头,眼中泛红:“她在哪儿?你们骗我?”

“你很快就能见到她。”萝丝德说。她语气轻缓面无愧色,仿佛放出假消息引来恶魔的人不是她一样,她甚至讽刺了一句:“我也没有想到,你忍了这么久,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巫的下落自乱阵脚。”

“既然你们彼此有着毒药般的吸引力,我就如你们所愿。”萝丝德微笑,“你们的媾和将广为人知,阿斯塔先生。”

阿斯塔抬起头瞪了她一眼:“你们要做什么?”

萝丝德望向远方,看着王都上空隐隐聚集的风暴开口,语气狂热:“拨乱反正,让堕落的灵魂归于寂静。”

第一百二十五章潘德拉贡的过往

库修斯能从水镜中看到薇拉的样子,她正略带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纤长的腿不耐烦地上下敲打软垫。

多么美丽精致的女人。库修斯想,她住在自己的宫殿里,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红晕,她引以为傲的魔力在大魔导士和防魔宫殿中毫无作用。前几天,血咒让本就没法吸收魔法的她奄奄一息,仿佛脆弱得一捏就碎,她是他需要精心呵护的玫瑰。

库修斯把手边的工作暂且搁置,目光专注地注视着薇拉的举动。

他一边看着,一边把目光落在了在前面坐着的大魔导士身上。他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潘德拉贡?”

大魔导士顿了顿,侧目颔首:“陛下?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只是需要你答疑解惑。”库修斯抬起眼,用目光勾锁着大魔导士,抿唇问:“她能做一个好王后。你看,薇拉,她善良天真还情绪化,她一直在我身边,不过是多了个头衔,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娶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对吗?”库修斯放缓声音,声音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商量在。

大魔导士目光温润的督了年轻的国王一眼:“陛下,我想很多人警告过您。”

“是你建议让我和女巫在一起试试的。”库修斯突然恼怒地开口。

“也是您说,您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的,”大魔导士轻叹一口气,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女巫会给您前所未有的助力,但一旦和女巫分享权力,她会带来纷争,会摧毁大陆的统一。”大魔导士站起来开口,语气平静,面无表情。但隐隐的气势从他身上透露出来,“这是圆桌给你的下半段启示,给人王的诫言!”

是的,圆桌给他的预言比世人想象的要冗长复杂。在新月下,被神选中的女人,在命运的白塔上成为他的妻子,一切的纷争将随着王与王后的携手走向尾声。但这只是硬币的正面,在银币的反面,漆黑高塔中的女巫,会与王走过漫长旅途,但一旦与她分享权力,女巫将会因为亵渎众神,援助深渊,与恶魔同行,而让大地生物背离众神的荣光。

库修斯嘴角轻轻一抽,他不禁坐起了腰背。大魔导士对他来说亦师亦兄,他们是最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更是秘密的共享者。所以库修斯给他绝对的信任,大魔导士则毕生辅佐他走向他的夙业。

说实话,库修斯从大魔导士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更多东西……甚至包括为王的心术和气势。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有点怵这个男人,就像儿子之于英明的父亲,学生之于博学的老师。

库修斯知道大魔导士活了许多年。所以当大魔导士张开双臂,力量蒸腾而起时,库修斯手心冒汗:“我见过龙的陨落和灭亡,数种生物的诞生和毁灭,我世世代代侍奉人王!您以为您是英雄王后唯一一个被圆桌选中的男人吗?”大魔导士震怒道:“我了解圆桌就像了解自己的右手,我错过了与英雄王步入神国的机会,以半神的姿态在大地之上偷生,靠塔阿修的国运维持生机。”

库修斯默然,他拿手指敲打桌面,想起还年少的时候初遇大魔导士。大魔导士告诉年轻的,茫然的他,他会成为王,会成为英雄王那样的王。

库修斯彼时对这件事只是笑,他有野心,但并不觉得能到这种地步。可学院的教授专程来骗他玩又有些离谱,所以他将信将疑,大魔导士也没有强求,最后只是告诉他,如果有烦恼,可以找他聊聊。

他自然不会去找老师聊天,可他也没有人聊天。最后某天,他在天台遇见了大魔导士,他说老师好巧,大魔导士说不巧,我知道你在这儿,你还想起了你妈妈?

库修斯记得自己先是惊慌再是愤怒,仿佛被人戳破了什么,他忧心自己的父亲知道,也惶恐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没人是天生的王,他那是不过是个孩子,刚刚脱离母亲的羽翼,甚至亲眼目睹了惨剧。惨剧让他懦弱,即使懦弱的表象是富有攻击性。

他记得大魔导士和他聊了很多,这个男人富有智慧,拥有耐心,他说:“这世上唯一有资格谈论权力的人是权力本身。”

“而其他人都是祭品。”大魔导士的温柔下,还藏着某种残酷,这种残酷和悲悯共存,富有力量,在库修斯胸膛里引起共鸣。库修斯很多年后才明白,这种特质是漫长生命和孤独共同孕育的。

潘德拉贡曾是英雄王麾下的魔法师,英雄王死后,携同下属封神前往英灵殿时,旧族和龙乘机袭击了阿瓦隆的起点。

为了让他安心离开,英雄王还活着的,送行的旧属奋力抵抗。那场小范围的冲突因为诸多英杰而显得格外惨烈,大部分永远迷失在了长河中,魂灵寂寞的飘荡,还有少部分人足够幸运又足够不幸,在生死交界处被撕碎,唯有某个年轻的男人,名为潘德拉贡的法师重回大地。

以半神的姿态。

虽然有半神的称呼,但大魔导士能做的很少,他无法死亡,灵魂却日日夜夜仿佛被水流冲撞,让他痛不欲生。他难以施法,于是他又用了很多年发现他魔法的强弱与他旧王的国家,塔阿修的强弱息息相关。

最重要的是,大地在驱赶他,他的肉身和灵魂仿佛一再被撕裂和重塑。终于的终于,他研究出了回到神国,陷入平静的方法,侍奉一名能封神的新王,作为他的扈从重新渡过阿瓦隆。

为了等这名新王,千万个闭门不出的岁月,转瞬而逝。

库修斯为这个壮烈的故事肃然起敬。但真正的信任还是建立在大魔导士给予他的建议永远正确,他甚至复述出了圆桌给王子的预言上。大魔导士拥有背叛库修斯最多的机会,但他一次也没有。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英雄王的原因很简单!后来被选中的王都不肯自制!圆桌告诉了他们成功之路,也告诉了他们失败之果。然而不该贪财的贪财,不该嗜杀的嗜杀,不该好色的好色!”大魔导士说到这儿,瞪了库修斯一眼。库修斯扶额。

“薇拉做不出那些事。”库修斯烦躁得开口。

“男人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女人,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大魔导士软下了声音,他拍了拍库修斯的肩膀,“……也许薇拉已经像你证明过了,但也许您还不够明白。”大魔导士的声音微不可闻的停顿了一下:“你知道王宫为什么被建造成最防魔的建筑吗?对于王来说,骑士的刀剑明明更具胁迫不是吗?”

库修斯敏锐地从大魔导士脸上读出一丝凄凉,他灵光一现:“和英雄王有关?”

大魔导士点了点头:“关于圆桌的创造者。”

“好像圆桌是英雄王妻子的嫁妆?”库修斯有些困惑,他对这一类故事知道的不够清楚。

“是。”大魔导士点头,“关于她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她背叛了英雄王。”库修斯冥思苦想,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只是从戏剧中最了解大家最津津乐道的情节。

“你以为她是悄无声息背叛的吗?”大魔导士平淡语气中居然略带讥讽,“她差点杀光王宫里所有人。”

库修斯闻言挑眉,颇有些心心相惜感:“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大魔导士摇摇头:“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她是名大贤者。”

“大贤者?”库修斯听到了陌生的词。

“精通五种魔法的大魔法师。”大魔导士解释。

“那她'……”库修斯迅速意识到只有一个种族,能够同时修习所有魔法,“是个女巫?”

大魔导士点头:“所以我告诉过你,不要以为自己了解女人,甚至了解女巫。她们任性不可控,而且青春永驻,终有一日你会老去,会迟钝。而她一如今日,美貌,机敏,有年轻的骑士和为王后的权力。”

“所以我……”库修斯沉默良久,看着水镜里的薇拉好一会儿才说,“算了。”

算了,也许他不需要王后,这个国家也不需要。

只不过是一间屋子,薇拉可以永远属于他。她不再会有机会背叛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库修斯走咯,老婆要跑咯。

兰克拿到了加紧信件,蜡封的卷纸尚有余温。

落款人是诺拉。圆桌唯一的女骑士,那位天生神力的爱国者。

“我亲自交给陛下。”兰克神色冷峻地开口。

……

无论多少次占卜,结果都是等待。

薇拉叹了一口气,听到库修斯的脚步声。不抱希望的又占卜了一次。

她立刻做出难受得不行,心口痛的要死的模样。也不全是装得,她之前耗尽全身的魔力才召唤出勉强能划破皮肤的风刃,血咒和反噬加重了她体内的“污染”,她现在很不舒服。

库修斯沉默着走近,摸了摸她的长发:“很难受吗?”

薇拉不说话。

他取来一瓶来自精灵的圣泉水,喂女人喝。薇拉立刻吞咽起来,库修斯刚开口:“稍微省着点……算了。”她喝光了,薇拉感觉好极了,但她不表现出来自己好了。

库修斯看她好了一点儿,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头看她,看到她皮肤光滑细腻,一如往日。他把她的手抓起来,贴在自己的眼角,让她用手摸索自己的皮肤。

“你做什么?”薇拉想抽回手。

“皱纹,你摸到了吗?”库修斯年近三十,眼角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细纹,他本不在乎,世人也不会因此苛待他,他甚至比年少时更充满魅力。

但青春还是悄悄逝去,特别是对比着他的爱人。

“人类就是老得很快。”薇拉没什么所谓的说,然后她推搡起男人,“我要难受死了。”

“你把圣泉当水喝。”库修斯说。

“治标不治本。”薇拉咬牙切齿。

“……”库修斯的眼神沉了沉,然后他移开了话题,“你有喜欢的吗?”

“喜欢什么?”

“我早上派人送来的画册你翻都没有翻?”库修斯看到桌子上摆放好的图册,磨了磨牙。

薇拉不理他,滚到床的另一边。

库修斯站起来,长腿一迈把图册拿过来,再把薇拉抓回来,把她圈在怀里强迫她看。

“我不要看!”薇拉说。

库修斯自顾自地翻开:“王冠,你喜欢哪个?这个怎么样?嘎玛塔公主婚礼时戴过,她是塔阿修王国第一位代执政的公主,还是柯西王后,她是伟大的学者,如果你都不喜欢,我们可以新做一顶。”

“不要!”薇拉气得拿鞋丢他,库修斯熟练的接住,丢到一边。

“薇拉。”库修斯凶了一声。

薇拉不吃这一套,她冷哼一声:“如果我选,我就选圣洁之花或者竹柏眼。”她冷嘲热讽,意有所指,圣洁之花是塔阿修的某一任王后的冠冕,这任王后没有功绩,平平无奇,流传后世的是她在国王死后,讥讽地发言:我做了一辈子的处女。

至于竹柏眼则来源于一位终生不婚的公主:“与其把生命献给婚姻,不如献给自由。”

库修斯听了她说话,不气反笑了一声:“那就重新做一顶吧,加紧工期的话很快就能做出来。”

薇拉不说话,库修斯当她默认,兴致勃勃,她却感到乏味。他突如其来的,投入爱情游戏让她困扰,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了,这只是一时冲动。

哪怕拥有王冠,也不代表男人会娶她。

薇拉复盘了故事,她重新反思。也许有更深的缘由在内,库修斯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对她坦诚相待,似乎他们都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陷入了爱情。

“库修斯,我累了,想睡了。”她疲惫的垂下眼帘。

库修斯又说了几句,看她没有反应。就放她去睡,一个人研究起了王冠的设计。

薇拉说是累了,窝在床边,眼神却落在地上,看她占卜用的宝石。

宝石还在转动,仿佛永不停歇。

这间房子里有平静温馨的假象,可房门一关,她不知道就不存在吗?王都上方的乌云,库修斯忙碌的焦躁内心,那些四面八方的恶意。

宝石转啊转,薇拉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脚步声,门外沉重的匆忙的脚步声。库修斯还没反应,她心头却一跳,女仆们的脚步轻缓,生怕打扰了他们。

是谁呢?

只是路过?不能路过这里啊。

果然,门被敲响了。库修斯不耐烦地抬起头,无论是谁,他想立刻打发他走,然而急促地敲门声不依不饶,逼得库修斯站起身。

门此时被径直推开了。来人是兰克。库修斯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兰克就进来后开门见山地开口:“诺拉卿的急信。”

库修斯闻言,原本放松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他接过信件,扯开蜜蜡。低头读罢信后,他有些疲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扬的领地叛乱了。”

兰克挑眉:“他们也算有魄力。”

“不,诺拉说看到了旧族的踪迹。”

“……他们?”

“他们真是杀不尽的老鼠。”库修斯骂了一声继续看信:“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

“大魔导士呢?”兰克问。

“……他也得去,旧族的手段层出不穷,难免要放阴招。”库修斯说。

“那我代您去?”兰克闻言说道。

“用不着。”库修斯拍拍他的肩,“我还有其它的考量,这是个后续回收建设领地的好机会。”

“您现在不能轻易涉险。”兰克眼神闪烁了一下,劝道。

“这算什么涉险?”库修斯笑了声,还调侃了下:“如果北方联盟和神殿联手,那样的内乱才叫乱呢。”

说罢,库修斯督了一眼薇拉的背影,凑近兰克低声说了一句:“你留在王都,顺便帮我照顾她,不要让她闹。”

兰克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库修斯以为他不愿意,劝他:“就一阵子,我快去快回。”

兰克过了好一会儿,才抿唇嗯了一声,接着告辞了。

他们俩的对话完全没有避讳薇拉,权当薇拉不存在一样商议。

薇拉也没有反应,好像这事确实与她无关,然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不再转动的宝石上。占卜的结果出来了,九死一生的逼仄之路。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略有些激动,连库修斯重新走过来搂着她,她都没有生气。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库修斯轻轻吻她耳后的皮肤。

库修斯显然并没有指望从薇拉这里得到什么回答,他们的关系从他把薇拉关进来开始就彻底失控了。频繁的争吵,漫长的冷战,隐秘的嘲讽,这是库修斯一手捏造的关系,正如他暧昧扭曲的态度,他白天有多温和宠爱她,夜间就要拼了命地伤害她。

屈辱的姿势,靡艳的交缠,精疲力竭的哭求。这是他的佳作,他竭尽全力的宣誓主权,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征伐。

“和我说说话。”库修斯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仿佛受不了薇拉的默然一样,突然焦躁地把她的脸扭过来。

薇拉没有挣扎,占卜的结果让她心怀希望,也让她有意留存精力。

她扭过的头只是注视着库修斯的眼睛,他高耸的眉头和眯起的眼睛极具威慑性,然而薇拉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觑。这幼稚的纷争以库修斯的退让告退,他低下头,把薇拉翻转过来,正面搂压着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待在我身边。”库修斯开口,语气中甚至有一丝的委屈,“这不公平,薇拉,是你最开始说,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我很抱歉,我食言了,正如你食言那样。”薇拉把语气放缓,她依旧看着这张脸,这张脸和她爱过的少年如此相像,然而压在她身上沉重的身躯提醒着她,他们也许早已大相径庭。

库修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他最终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睡吧,就只是,睡吧,今天。”

他堪称轻缓地抚摸了一下薇拉的脸颊,长发从他的手指滑出:“我明天走,后天我会让兰克过来,需要什么告诉他就好。”

薇拉闭上了眼睛,做出沉睡的样子,一点温情和回应都不肯反馈给男人。

她闭上眼睛,就一闭到底,心怀芥蒂地睡着了。在那个深夜里,库修斯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前往战场的陌生,还是因为惯常的情感难题,他心头一直萦绕着焦虑和不安。所以他睡得晚而不安稳,第二天睁开眼时还很早。

他本想默默离开,就像往常的无数个清晨一样。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出门前的那一刻,薇拉叫住了他。

库修斯后来总会想起这个早晨,他无数次反思薇拉那种让他看不透的表情。也许是她勾起唇的浅笑蒙蔽了他的心神,让他忽略了隐约的诡异感和这种不健康关系的隐忧,他居然觉得温馨。

库修斯以为薇拉会说些嘲///讽的诅咒,或者平静的要求,或者是一些虚与委蛇的话。

“你走之前不肯亲亲我吗?”更加出乎意料,甚至骇人听闻的要求从她嘴里说了出来,就像许多许多年前最常见的一样。然而这往日常见的要求却在今天,砸得见多识广,心硬如铁的国王局促了起来,他意外又恐慌地哦了一声。

然后库修斯走过来,低头亲了亲薇拉的唇。他抬起头,薇拉能看到他的耳尖居然有些泛红,挑起的眉梢有些微的轻狂和得意。

“等我回来。”库修斯开口。

薇拉没有说话,但库修斯仿佛以为她默认了,离开了。

在他走后,薇拉仿佛卸了一口气般倒在床上,床上还有他们的气味。

她在这张床上接纳过夜间发疯的男人,也看见过发着抖的库修斯,他睡着了还要无意识地圈着她的腰,箍得她生疼,让她有窒息感。如今她就在这张床上无声地落下泪来,因为她如此清晰地下定了决心,事实也必须如此。这就是这段关系最后的路程了。

女巫常被人用疯女人来形容,然而薇拉明了地知道,很少有女巫会疯。她们有强韧的神经和适应力。人类才是更羸弱的那个,她感觉的到,库修斯成年累月的从她这里寻求疲惫后的慰籍,他习以为常,最后不甚在意。然而呼吸与清水廉价寻常也至关重要,库修斯现在愿意开出天价挽留,只不过她却不再愿意做这一切。

她不想再用肉身做他行进的祭品。

兰克明天会来,留给她的时间足够她积累起一些微薄的魔力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提线木偶剪断线,能不能变­‎成​​‎­人­‌​​‍。(4k)

第一百二十七章提线木偶剪断线,能不能变­‎成​​‎­人­‌​​‍。(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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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没有谁能独立存活,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结成一张紧密的大网,承前启后,彼此交织。

库修斯离开王都后的第一天就下起了绵密的小雨。就像以往的无数个天气一样。他不知道,起码现在还不知道,傲慢的国王以为他的离去是自己的抉择,但他的离开是许多人棋盘上必有的一环。

有些人借由命运窥见了这些事的发生,有些人借助阴谋将他远远引开,还有些人一手筹划了今天的到来。

命运的轮盘如约转到了某个节点,库修斯也沿着他的命运之路行进着,在他的人生中,这场雨是必然要下的,毫无疑问。就像他对预言毫无质疑那样。

“所欠我的,在诸神的见证下,理应归还。”薇拉在睡前一遍遍的念这个咒语,她企图得到一个奇迹。

一遍遍使用微薄的魔力用咒,在禁魔区的反噬和血咒的双重束缚下。她全身都在隐隐做痛,但她平静地忍耐着。

没有别人能靠得住,唯一能救她的就是她在过去几个月里,对命运的扰乱。

等薇拉念咒念到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才为止。

她艰难地闭上眼睛,最后在极度疲惫中昏睡了过去。接着她了一个梦,不过万万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梦到莱米勒。

无垠梦境中,雾气弥漫漂泊。她隐约看到自己走过巍峨的告他,黑瓦白砖的城墙隐隐透露出冷寂的威严来。

“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工艺。”薇拉轻轻触摸面前的城墙,她的手毫无感觉,但她的魂灵仿佛被刺了一下,让她收回了手,差点仰面摔倒。

幸运的是,有人接住了她。

“这座城墙是神与龙的礼物,庇佑最初的,真正的人类。”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比以往沉稳低沉。

薇拉转头,看到了莱米勒。

他细碎的金发从额角垂下,表情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啊……你在这里?”在一片阴影中,薇拉模糊又沉郁地问。

“……你呼唤了我,薇拉。”莱米勒低头看她,周遭逐渐清晰了起来,“杀了人偶后,这儿就是我的地方了,我又在先辈的指导下做了一些改进。我是借助你的力量做到的,所以你……也可以呼唤我。”

“但我为什么,这么虚弱?”薇拉眨了眨模糊的眼,晃了两下,跌坐在地上。

莱米勒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扶她,反而走来蹲在了她面前,仔细观察了她一下:“这块空间很特殊,只有一方强,一方极度虚弱被压制的情况下才能进来。”

薇拉轻轻喘气,:“这是什么地方?”

“我族的回忆和墓场。”莱米勒轻轻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撩了下薇拉的头发,将其别在脑后。

“啊……”薇拉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莱米勒却毫不在意,他牵起薇拉的手,将她拉起来,又牵进了宫殿当中,巨大的门不用推就轰嗡而开。他牵着她走过巨大的软毛毯,发霉沾灰的地毯挂饰隐约可见旧日的辉煌艳丽。

莱米勒带她走过红门金饰的门扉,又走过镶满翡翠的门,最后走过黑檀挂冠的门。

这座宫殿太过庞大,他们俩像两个在巨树下探险的孩子一样孤独行进。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莱米勒最后带她站在了长廊中,侧面没有墙壁,而是巨大的柱子,中间的空隙中既没有玻璃也没有遮拦。探头往去,就能看到峭壁和远处的雪原,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这是什么地方?”薇拉先感慨了一声,接着再次开口询问。

“我从未到达的故乡。”莱米勒轻声说,“它在呼唤我,我要走了,这回真的要走了。”

薇拉轻轻抽了一口气,因为她看到莱米勒在她身边单膝跪了下去:“薇拉,我这次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和我走吗?”

莱米勒附身,单膝跪地的姿势毫不含糊。薇拉这才发现,他额头的发被雨水打湿,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巨大的柱间空洞让雨水飘进来,飘到她身上。莱米勒穿着还囚服,理应狼狈不堪,可他姿态谦卑的眼中却孕育着墨色的沉黑。

二十年来,无数次挥剑,九成对着空气,一次对着真正的对手挥剑就被打倒在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有时间等你慢慢成长,也没人对你永远包容。

莱米勒从未拥有过童年,但他一直是个孩子。然而他用相当长的时间学会这个游戏从不需要孩子加入。

最起码,他面前的女人不需要孩子。

“薇拉,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温柔,对我的好,是对谁都可以吗?”他有些哽咽。薇拉垂眼,看到他湿漉漉的脑袋贴过来,额头碰到她的手心,有湿润感,“你一直把我当孩子吗?从来不把我当男人吗?”

也不是谁都可以。薇拉想。

“薇拉是怎么看我的?”莱米勒有些不依不饶,迫切急促地问她,仿佛一生只有这一次说话的机会了一样。

她一直都是个有些幼稚孤僻又需要精神食粮的女人。女巫们教给她魔法,绮丽的梦,哲学和文学,学校教给她知识,技巧。他们却都没有教给她为人处世,人情世故,谋略心术。

大家族的孩子从出生就开始学着在锦衣玉食里拔得头筹,谋求生存。薇拉的童年则是和同一群傻乎乎的女巫围着篝火听大女巫胡说八道,然后拍手说好厉害。

她从来没有竞争过,却踏入了一个全是赢家的世界里。他们谈笑风生,心口不一。

她觉得库修斯很厉害,他是赢家中的赢家。开始,在桌上论事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他,在后来的后来,所有人都只看他。

薇拉坐在他身边,一边觉得有荣俱焉,一边又觉得乏味无趣。

其实她也会发言,也会参与集会。但库修斯说话时她也觉得无聊,她想库修斯有时没必要的废话太多,听得她要抠指甲玩。然而她不能玩。她得正襟危坐,嘴角要笑得很端庄,不能咧开笑出声。

她这时候就会一个个地打量这些无趣的人。

莱米勒是最有意思的一个,他起初会兴致勃勃地看着库修斯。看不了一会儿就会开始打瞌睡,然后走神,走神完了就会自责,自责过后接着走神。他的参与度不大,因为他年纪太小,能力相较一般,算是边缘人。

薇拉蛮早就发现,这个少年和她某种意义上一样孤独。他们都是误入赢家世界的普通人。

他是大家的弟弟,可没有男人想当弟弟。

他是莽汉里最有教养的那一个,是绅士们中最莽撞的那一个。他在桌子下面的腿有时会小幅度一开一合,有时他会悄悄看蚂蚁走过地面,他会给女孩子捡风筝,也会对她们恶作剧。

莱米勒也很无聊孤独。所以他也会发现薇拉在看他,然后抬起眼瞪一眼薇拉,移开目光,然后过会儿再蹬一眼薇拉,再移开目光……

没人注意到他们。库修斯偶尔会揽着薇拉的肩,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桌子上款款而谈的人有时叫她小姐,有时也会叫她殿下,还有些毛茸茸的混蛋会叫她喂,那个,哎。

这都因为她是库修斯的爱人。

但莱米勒倒是会叫她薇拉,薇拉薇拉薇拉薇拉,吱儿哇吱儿哇吱儿哇……

薇拉常年累月的把自己捂在屋子里施法,下咒,调配药剂,种植花草的时候。也只有莱米勒会大频率地烦她。

其他人和她保持距离,狼人对她保持距离的同时还要厌恶地啧笑:“全是男人的地方就那么好逛?”

库修斯难得和她在一起,在床上动腰时倒是精力旺盛,薇拉一说话,他就捏她的脸:“甜心,猫猫,我太累了,让我睡觉好不好?”

薇拉说:“可恶,你滚去外面睡。”

库修斯就转过身呼噜噜地睡着了,推也推不动。

……有些寂寞。

所以莱米勒梆梆敲门来惹是生非的时候,她会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出门迎战。

比分在一比一平间波动。

莱米勒往她沸腾的锅里加东西,把她的糖糕换成酸涩的苦块。但他们也一起沿着河道踏水走过水下的桥,在山林中陷入陷阱时莱米勒也不会不管她,他说女人好麻烦,然后把她弄出来。

在王子的手足内战中,在每个人都意气风发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俩像一堆狮子群中搞不清状况,辛苦工作的小猫。

薇拉曾经教过莱米勒魔法,他学得很快,过两天却又不会了。

薇拉垂眸看着这个看似狼狈的少年。而他终究是个人类,还是个年轻男人。人最禁不住力量的‌‎­‎诱‌­​‌惑‎­‍​‍。

魔法本身也是一种力量,他拿回了力量,感受到了什么叫支配者。

他不是猫。

他在那时候,发现自己一挥手就能叫黑袍护卫不敢上前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有爪牙。

薇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摸摸莱米勒的脑袋,她说:“生日快乐。”

“……原来你记得啊。”莱米勒垂眼。

不……看着还是像只野猫。

“以后就不要撒娇了。”薇拉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住了:“让我来为您解开项链吧。”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

“薇拉,您不愿意和我走,那您愿意考虑嫁给我吗?”他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朝一日,和我比肩而行。”

“如果我不给你答案。今天你就不会帮我吗?”薇拉问。

“不……这不是威胁,是请求。”莱米勒语气平缓。在慕色的窗边他抬起头,轻轻一笑。

“您可以拒绝我无数次,可我的请求永远有效。我期待您答应我,阴谋产生的血腥已经够多了。”他苦笑,有种深切地痛苦和了然,“爱不需要再那么惨烈,起码不需要比现在更惨烈了。”

他松开薇拉的手,在她的手腕上找到禁魔之圈。他抽走了其中蕴含的魔力,粗暴的摧毁了它禁锢的力量,无论是给物品给予附魔,还是抽走魔力,都是一体两面的原理。

做完这一切后,他低头轻轻吻了下薇拉的手背,然后收手起身,没有再等她的回答。她当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所以即使她穿着王庭中紧覆的裙装,他也依旧能幻想她身披白纱,全身坠着冬水晶和繁星一般璀璨的碎钻宝石向他走来。

“我很抱歉,薇拉。”莱米勒说,他低下头,不解地再问:“爱到底是什么呢?”

“……爱是霸占,索取,背叛和离别。”薇拉闻言,居然一口气梗上心头。在梦中,她感觉自己的魔力重新在体内复苏起来。现实中,她手腕上的禁魔之圈也逐渐失去效用。

所谓英雄人杰,教给她这个女巫关于爱的,无非就是这些而已。

“不。”然而莱米勒也从不乖巧,时时刻刻要和薇拉对着干,面对老师用人生和经验塑造的忠告他全然不理,执拗地反驳:“爱是给予,救赎,奉献和期待。”

薇拉轻轻笑了起来,她嘴角含着和煦的笑,却又充满讥讽的摇头。

随后她最后留下一句话,再如一阵清风离开,离开这个久远的梦,苏醒在了现实世界中。

莱米勒在许多年后,第一次真正走上故国的宫殿,走上这里眺望远方,看到脚下的冰河巨石和远方的广阔雪原,总会想起薇拉那个难以言喻的奇妙表情来。女巫和这里一样,有着诱人坠亡跳跃而下,破碎与完整相遇,壮阔与渺小结合的奇妙魅力。

原来她早就给他上了最后一堂课,是他的祖先还没来得及教他的,他早该学会的一课,生命自有它的力量,就像再小的种子,也能在沙漠与岩石里顽强的开花。所谓的命运,血统,诅咒和祝福,本就不该对生命本身盖棺定论。

“好孩子,让我看看,提线木偶剪断所有的线,能不能变­‎成​​‎­人­‌​​‍?”她轻轻忠告,也像告诉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序幕:引诱,自刎,自由与玉碎(5k)

第一百二十八章序幕:引诱,自刎,自由与玉碎(5k)

128

“不要相信她,薇拉是个聪明的骗子。”库修斯走前,忠告过兰克,但他依然嘱咐了兰克:“她的事,除了我亲口面对面嘱咐你的,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去处理。照顾好她。”

兰克早上来敲门时花了一点时间鼓起勇气。本以为推门时会看到一张逐渐麻木的哀伤面孔,却不料门后的女人穿着丝绸长裙,带了库修斯送得项链,这块宝石蕴含着奇异魔力,能够让她舒服一点。

薇拉对他露出了清浅的一笑。

兰克感到头痛欲裂。

“有什么能帮到你吗?”兰克例行公事地回答。

“能帮我梳头吗?”薇拉开口。

兰克沉吟了一下,然后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撩起女人的长发,接过发圈和梳子,梳起来。他的神情郑重又肃穆,彷佛眼下坐的并非一个美艳的‎‌​​‎美‌‎人‎‍,而是工商国事的伙伴。

所幸薇拉也不在乎,她低下头,任由兰克粗糙又不熟练的拨弄她的头发。即使她有些痛,但她的心情依然不错。

薇拉的头发不常养护,柔软却有毛躁的地方。兰克一开始不太熟练,但梳了一会儿他就掌握了某种技巧,手腕轻柔地抚平毛躁。

薇拉轻轻哼着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许是她这副模样蛊惑了兰克。兰克居然觉得这平静的一幕应该说点什么。

他想说点什么让薇拉开心。可他不会也不擅长,回首模糊又遥远的过往,他能想起薇拉最开心的样子就是谈论起库修斯的样子。

“陛下心里有他的苦,可他确实是爱你的,也会护着你,你得相信他。”兰克说着也想着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他了。

兰克说得真心实意,言辞恳切,招来的确是薇拉神情地停顿,和不满地回应。女人看着镜子,表情复杂:“兰克,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兰克问。

“你是个好人,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是想为了我好。总是给我最优的建议。”薇拉开口,看着他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困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不在乎我想要什么?”

“很多年前你劝我离开库修斯,不在乎我爱着他。现在你又劝我留下,不在乎我不爱他了。”薇拉说,“我的意志,就从来不重要吗?”

兰克被问得停顿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归根到底,还是你觉得你的想法不重要。”薇拉垂下眼,她这些天想了她所知的,那些来自兰克的,稀少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兰克承担着责任,他要做骑士,做王的骑士,做同僚的骑士,活着就是为了坚定骑士道。

薇拉抬起头,从镜子中注视着兰克。

兰克迅速督了她一眼,尽管他目光移开的很快。但薇拉的模样依然以一种极其浓墨重彩的姿态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她的卷发蜿蜒的垂落胸口,洁白的胸脯上是发着冷光的宝石,女巫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慢慢延展,最后落在了他身上。

“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在想什么?”薇拉的声音此时沙哑又柔软,还揉着几丝缠绵。兰克心头一紧,隐隐约约感到不妙,他还没发现自己面对的是骑士生涯中最危险的敌人之一,他喉头上下滚动,然后略显僵硬地答:“我在想……我在……”兰克的牙齿打颤,莫名的有些手抖,抖到连女人的头发都拿不稳。

“你在想什么呢?”薇拉抬手,用一只手碰兰克拿着梳子的手。她开口咬词,平仄结合,唇齿相碰。

镜子里女人的双眼是黑色的漩涡,眼中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火。

兰克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已经褪去了稚嫩,眸眼中含着危险的侵略感。他这个瞬间感觉到了面对敌人的悚然。

但来不及了,他意识到也来不及了。谁会防备一个如此羸弱的女人,她没有刀刃也没有魔法,纤弱的脖颈就在他手下,依靠着垂怜和爱欲才能活下去的女人,谁会防备呢?

兰克手脚发软,梳子从他指尖滑落在地。

王战无不胜的第一骑士现在跪倒在地,他抬起头看薇拉,唇舌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惊讶,你不是第一个,不是第一个因为傲慢而栽在我手里的骑士。”薇拉笑了笑。

迷魂咒,每个女巫都会的魔法之一。大多数女巫放浪形骸,自由散漫,她们不愿负责,又贪图享乐。往往会用迷魂咒和男人春宵一度。

不是什么厉害的魔法,不会损害人的心神,不过会挑起人心中的爱欲,越爱越欲。

所以能中咒的男人多半也不是对施法的女巫心如死水,往往是两相情愿。

但这么简单的魔法也是薇拉拼尽全力施展的。

王宫禁用魔法,但并不是全然用不出魔法。不过是用十成力气,得到一成结果,释放的魔法不会重归体内循环,而是彻底被王宫吞噬,再成为攻击施法者的力量。

薇拉抬起胳膊,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失控了。正在撕咬她体内的血管,各种魔法吞咽着她,反过来“吃”她。

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薇拉站起来,转过头面向兰克。兰克这才发现她面色惨白的吓人。

他倒在地毯上,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因为他全身的力气都要克制自己不去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不去……不去触碰她。

薇拉没有丝毫犹豫,她指尖一勾,礼服整个褪了下来。兰克倒吸了一口冷气。

薇拉全身赤裸,只有失去效用的封魔之圈挂在她胳膊腕子上。她的锁骨显眼,腰肢纤细。兰克觉得头晕眼花,沉沉顿顿。

清晨的日光如此清澈,可他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看不清。

他还在做梦吗?

可女人的声音很清晰:“你在想什么?兰克?”

兰克觉得自己快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庞,他只感到凑过来的突袭呢喃,与他交融不分彼此。

轻薄的风吹过从他们舌尖吹过就变成了粘稠的水。

“你不想要我吗?兰克?”薇拉低下头,吻落在他的唇角。吻如利刃,兰克想自己今后终其一生都无法面对库修斯了。

地毯是棕色的,天花板是藏青色的。库修斯喜欢这个颜色。

薇拉大概是在强迫他,强迫他背叛库修斯。兰克看得到她颤抖的肩胛,咬住的下唇,比她的美丽与邪恶更明显的是她的焦虑和艰难。

薇拉跨坐在男人身上,不甚熟练的解他的衣袍。起初薇拉盯着他,可真当她坐上来,裙下就是他坚硬的男性生殖器。她反倒没有那么从容了。

薇拉自己磨蹭他,目光却空洞的定格在前方一点。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耻辱。奇耻大辱,她无法面对兰克的眼睛。

她全身疼痛,痛到几乎无法感受到快意。她机械地摩擦兰克的性器,感受到他终于不堪忍耐,也慢慢抬腰开始迎合他,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缓下来。

她附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俩人髋跨相贴,亲密无间。

“你可以恨我,恨我吧。永远不要原谅我。”薇拉伸手,去解他的裤子。薇拉听见他胸膛里健壮跳动的心脏,想起身下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安慰她,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是值得被爱的女性,不仅仅因为美丽。

她想到这里,突然感到莫大的悲伤。她听着男人难耐的沙哑低吟,泪水从她脸庞上莫名的汹涌而出。他不觉得她­‎‍‌­淫‎​‍‎荡‌­​堕落,甚至觉得她柔弱无助,所以他自顾自地为她出头,找到机会就想教育她。但说来都是出于好意。

可现在,他还觉得她值得被爱吗?

她强迫他背叛自己的信仰,即使她觉得库修斯根本配不上这样的忠诚。

反过来,她也背叛自己。女巫们都要知道,做爱是要快乐的,是要彼此愿意的。她终究从库修斯身上学到了什么。

“我……”兰克用尽力气才挤出一个字。

“你要帮我。”薇拉纤白的手探进他的裤子。

忠义固然重要,但爱呢?兰克终于想起了他不愿面对的事。

他颤抖又颤抖,最终还是抬起了手。他没有推开女人,他抱住了薇拉。如果她这么痛苦,这么痛苦,非要拉个人分担苦痛的话,兰克讶异地发现,他庆幸这个人是自己,也宁愿是自己。

现在他宁愿抛开信仰,然后祈祷时间抹平他的罪责。

“兰克,帮帮我。”他听见女人说,“帮帮我,随便你对我做任何事?”

兰克一激灵,低头看她,看到她目露绝望和哀伤,全身冷汗。他的性器昂扬,隔着两层布料与她的臀部相贴。

他感觉到,只有汗,没有‌​‎‍‍爱‌‍‌‍‎液­‎‌­​。

他不由自主的去听她的内心,最终听到破碎的恨意扭曲的爱欲,以及疼痛。

仿佛一盆凉水浇下。

“我不能……”兰克松开了手,开口说话,“我不能……”

薇拉咬了咬牙,牵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

“不行。”兰克终于字正腔圆地吐出拒绝,拿开了手。

“求求你,求求你帮我。”薇拉哭起来。

她越楚楚可怜,兰克反而越清醒。她起先问他,他在想什么,现在他在难耐和身体的折磨中反倒可以给出答案:“我不能爱你,我不会碰你。”

薇拉停下了动作,看他。

她不快乐,兰克想,这份爱意和这段性事也不会让她快乐。

兰克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他忍耐­‍‎欲​‎‎火­‎‍,极端克制,语气温柔地说:“我在想,我不能爱你,是因为我见证过您和陛下的爱情。”

“现在我又算什么?”兰克语气严厉起来:“你还能再爱我吗?你还有爱别人的心吗?”

兰克注视着她,薇拉落下了眼泪,又看了他一眼。

该怎么形容这一眼,这一眼凶猛又决绝。连兰克也悚然一惊,仿佛面对着强悍的敌人。

他被­‍‎欲​‎‎火­‎‍点燃的脑袋到底让他慢了一拍。

等他反应过来,森寒的刀刃一闪而过。

他格挡住最关键的几个致死部位。

然而刀并非插向他。他放下胳膊,看到女人的胸口上流淌下一道红色的小溪,血开始大汩汩地往外流。

插在薇拉胸口的刀是把钝化的餐刀,她用了十成力,更带着赴死的决心把它捅进自己体内。

兰克目瞪口呆地扶住她,他惊恐的难发一言。有些无措地伸手,试图堵住她的出血口。

然而这无济于事。

“为什么……你这……”

薇拉看着他,青白的脸色扯出一个笑来,这个笑讽刺又恶意:“你告诉了我你在想什么……我……我也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想走,我想要自由,可没人给得了我,我还不如就死在这里,还痛快一些。你说得对,我没了去爱人的心,”她说得慢而稳,仿佛唇角的血和胸口的伤都不影响她一样,“库修斯把它藏了起来。”

“他拿着我的心,走到哪里我都是他的囚徒。我没办法啊……”薇拉战栗着说,“我没办法啊。兰克,我用尽手段,唯独不知道我的心在哪儿,如果我一定要输,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就此死去。”

兰克无助地伸手,想要按住她的伤。

他说他想要纯洁坚韧的爱,他听了自己的想法。

可她的想法呢?她说想要自由。

“我去叫医生……叫大魔导士,找牧师。我去……我去告诉陛下。”他慌乱又无助,抢救的手法因为慌乱内心而手忙脚乱。

“没用的。”薇拉冲着他残忍地笑了笑,“两个小时。”她吐出一口血,“不是致命伤,就算伤口好了,我的身体……在被各种魔力撕裂。我的心……我的心不回来,我没有办法完整修补。”

“我要死了,最多两个小时……”薇拉的目光空洞了起来,她说,“兰克,别走了,就在这里抱着我吧。我,我好冷。”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哭起来,“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都想过了,可……”

可深情有罪,她最开始就被判了不得超生。

兰克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好一会儿后,她听见他长长的叹气。女巫的决绝吓到了他,震慑了他甚至某种意义上击败了他。他只能举手告饶。

“天花板。”

……?

“薇拉,天花板?哪里的天花板是特殊的?”

……什么问题?好讨厌,她的目光渐渐迷离,不想思考。

“他藏东西藏到了天花板里!”兰克摇了摇她的肩膀。

天花板?薇拉蓦然清醒了一点,她伸手抓住了兰克的袖子:“我住的屋子……我和他以前住的屋子,卧室里的天花板……”是他亲自选的,甚至亲自装得。

兰克话没听完就反应了过来,把虚弱的她放到床上,然后拔足狂奔。在走前他握着女人的手说:“薇拉,我可能知道你的心在哪儿。你坚持住,坚持到我回来,求你了。”他几乎有了一丝哭腔,无助至极:“你这么坚强,不会在这儿倒下的。”

……也许我已经倒下了无数次。薇拉闭上了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

远在宅邸的女牧师睁开双眼,被吊起的半恶魔垂首在她面前。

她略显嫌恶地别开脸庞,然后开口:“女巫很虚弱了。”

半恶魔已经没有多少人类的特征了。根据乌鸦的指使,半恶魔被好好折腾了一番,大地的魔力对他来说是有毒的。

现在他很饥饿,也很痛苦。他需要血肉,更需要能吸收的魔力。理智一点点在丧尸

“差不多了。”萝丝德开口,她伸出手划开一个传送门,“既然你能为了女巫来这儿,那么……”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我想,让她成为你的食粮,也是不错的归宿吧。”

“命运一贯有前因后果。”牧师微笑,“窃取命运力量的女巫合该以身祭祀。让一切回归正规。”

她示意,立刻有人走过来,将长出山羊角和鳞片的半恶魔解绑,又在这个瞬间推搡进了门内。

在恶意的咆哮和恐怖的气氛中,牧师身边的侍女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才开口:“恭喜您,即将成为真正的圣女了。”

牧师浅笑:“派人过去,是该让塔阿修王的亲信见证与恶魔交媾的女人了。”

盘踞在王都的乌云终于在今天遮云避物,淅淅沥沥落下了小雨,伴随着隐隐的惊雷,序幕缓缓拉开。

声名狼藉,虚弱破碎。

女巫葛蒂瓦,从古至今,就没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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