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凛不知道云不栖怎么忽然说出这么一长段没头没脑的话, 但他听得出来云不栖是在教育他,于是先虚心回道:“弟子受教。”说完这话,谢灼凛胸口憋着的股郁气还是萦绕不散,像是赌气一般,他又说:“师尊放心,弟子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毕竟师尊早就说过,希望弟子将来可以知恩图报,然而弟子不解的是,师尊并没有取弟子的血,那是如何取得天宁阵的?”
云不栖歪了歪头:“?”啥?怎么又扯到什么知恩图报上面来了?
但是云不栖之前给谢灼凛塑三观,还真说过这个话题来着。
云不栖眼神一暗,忍不住心情颇为复杂,顿时更加心疼谢灼凛了。他知道谢灼凛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很多事情会多想,但还是没想到谢灼凛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第一个联想到的是自己当初对他说过要他报恩的话,只怕这傻孩子现在满脑子以为的都是自己当初收他为徒是为了这天宁阵......
谢灼凛的手紧握成拳,云不栖扶住他的胳臂,轻声道:“因为为师本来不想让你这么快知道自己的身世。”
谢灼凛一顿,目露犹疑。
云不栖见了谢灼凛这幅表情,跟着疑惑了:“?”
谢灼凛:“?”
云不栖:“......?”
谢灼凛唇一掀,觉得有点可笑,还有些难以置信:“师尊是以为,弟子在今天才知道自己是谢氏的后人?”
云不栖惊讶地抬头认真探视着谢灼凛:难道不是?
谢灼凛笑了,他甚至有些想大不敬的问云不栖,是师尊你蠢还是师尊觉得弟子蠢呢?他自己精通阵法,身世神秘,还被崇华宗的三宗主如此重视,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是个无名小卒,再说只要把藏书阁里的书籍翻上几遍,三百年前的三界大战谁人看不到了?稍作猜测都能猜得出来。
何况谢灼凛是个求实派,擅长旁敲侧击,自重紫那里知道不少东西,早落了石锤。这次他之所以难受,只是因为被他暗自欢喜了三个月的悠然独处,到头来只是云不栖特意安排的取阵,谢灼凛是真的以为,云不栖之所以收他为徒,图的就是他的身世,为的就是时机成熟取这天宁阵。不然,他身上还有什么好能被利用的?
谢灼凛敏感,一方面自己想的比较多,另一方面还有他体内的魔尊神识,各种添油加醋云不栖对他只有利用的心,搅得他心神不宁,心中难受阴郁,才会在云不栖取阵的时间里又滋生了心魔。
谢灼凛从来都知道,云不栖对他的态度,不是纯粹的,是有目的的,可是当云不栖真正这样做了,他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了。
可是现在,云不栖却说不想他那么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是个什么意思呢?是就算利用了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知道被利用了?这是云不栖对自己的同情吗?
谢灼凛难过。
“师尊何必瞒着弟子?”谢灼凛说:“若师尊有用的到弟子的地方,直说便是,别说是点血液......”
别说是点血液,但凡是弟子有的、但凡是弟子能做到的,必然会给师尊、必然愿意为了师尊去做。
谢灼凛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想对云不栖好,他要对云不栖好。
可是云不栖收了他为徒,从始至终却没有信过他,什么也不告诉他,一有事就留下个背影转身就走,甚至哪怕是要取得只有谢氏人才能开启的天宁阵都不告诉他。这是不信任吧,是怕一旦告诉自己,自己会不愿意还是怎的?
胸中郁气愈盛,谢灼凛想,若不是魔尊的神识告诉自己清凉山脉极昼极夜轮替之时,是可以进入秘境见到谢氏守阵人的事情,他还被瞒在鼓里。谢灼凛的眼眸漆黑一片,阴郁着情绪,没自觉加强了按住云不栖手腕的力气。
云不栖眉头一皱,感觉谢灼凛情绪波动很大,出声唤他的名字。
“小凛!”
谢灼凛被一唤下回过神,垂下眼睫,将阴暗的一面藏得滴水不漏,然后又颓然松开了手:“弟子失礼了。”
谢灼凛有些懊恼。若是以前,他甚至会因为可以和云不栖互相利用而高兴,只是如今,他对云不栖有了不可言说的感情,生了贪痴,才会在意云不栖是不是利用他......是他自己先变得贪心了。
云不栖从没见过情绪这么浓烈的谢灼凛,而且还是不好的情绪。这让云不栖的喉咙间有些干涩,主动抓住了谢灼凛的手。
云不栖叫着谢灼凛的名字:“谢灼凛。”
谢灼凛漆黑的眼眸又深了些。师尊很久很久没叫过他的全名了。
云不栖沉声问:“你乱想了些什么?你是不是以为为师收你为徒是为了取这个天宁阵?”
谢灼凛并不看云不栖,只在心里腹诽:难道不是吗。
谢灼凛的手冰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云不栖抓着他的手仿佛抓着了块冰块,这让云不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握住了一般,沉重的压着他呼吸困难。
云不栖觉得,他是理解谢灼凛现在的感觉的,谢灼凛是在伤心,一定很伤心。
谢灼凛没有家人,打小又是被欺负过来的,所以他会成了原书里那样的一个魔头。他从来没被人在乎过,没有被爱过,所以他会渴望真正的爱护,而不是目的性极强的“爱护”。云不栖最担心的是谢灼凛在知道身世后会自卑,会因为自己是叛徒的后人而抬不起头,却没有想过,比起这个,谢灼凛更在意的可能是对他而言最亲密的自己......
谢灼凛一定会想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谢氏的时候,自己连个理由都不给,就把他收了徒弟待在身边。还有现在取了天宁阵的事......就连守阵人都问自己是否存了什么心思,谢灼凛这么敏感,肯定更不知道瞎想到哪里去了。
云不栖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那么明显的说出要谢灼凛知恩图报的话了,他现在心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记得眼前这人是他以前最担心的危及他性命的男主。
云不栖说:“为师告诉你,为师年幼的时候,跟你一样从来是独自一人,并没有人管束关心...只是跟你家族消亡不同,为师的父母双全,但他们就是从来不看我一眼,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但还比不上真正是一个人的人好呢,起码他们没有期望过什么,我却总忍不住有过一次次的希望,每每什么事情都做到最好,试图得到他们的肯定,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
云不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起了自己哪怕在上辈子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家庭环境。又仿佛他像这样说出自己的经历就可以安抚到谢灼凛一样。
谢灼凛听了这些,不可思议地紧,惊地瞪大了眼睛:“师尊不是打小就在崇华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