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便过去了。
王易徽一身玄衣,身上气势更盛,却没有大都护的架子,走进他在苻令珠在混血族地修建的学肆中,同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还询问了一番苻令珠的所在。
回答的人十分恭敬,“清君先生正在给孩子们上启蒙课。”
他长腿一迈,熟门熟路走到了她上课的教室,她穿着一身蓝色流光的襦裙,若不是脸蛋多了些肉,根本看不出她的丰腴。
趁她低头看书之际,他从后门进去,憋屈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小孩子们都认识他,见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都捂着嘴表示自己知晓了。
然而他们自以为的不说话,实则闹出的动静也十分大,引得苻令珠询问:“让你们背诵的文章都背完了?那我点名提问了?”
她缓缓抬头,神色严肃,那一眼注意到那个坐在教室后排,比孩子们高出半个身子,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破功,眼睛都弯了起来。
王易徽没有打扰她,狐狸眼一眯,揉了揉前面东张西望,不好好背诵的孩子一把。
和她的视线相对,便有其他人插不进的情愫产生。
她一向招孩子们喜爱,便是装作板着脸,他们也知道清君先生不会罚他们,所以平日里嬉闹惯了,可王易徽身上的清冷气质实在让他们招架不住,一个个乖乖排队将背诵背完,到了下课的时候,纷纷争抢着跑了出去,连故事都不听了。
不管待多久,大都护都好吓人。
苻令珠笑着看着这一幕,两人均有种时光倒流之感。
他们在国子监强压着天丙班和天甲班学子们学习的时候,那些活力四射的郎君小娘子们,仿佛也是这样。
“慢着些。”他伸手,手臂从她腰后穿过,给她的腰一个施加力,而后环着她的腰身往外走去。
为了照顾苻令珠,两人走得极慢,路上遇见库伦族的族人,迎着对方打趣的目光,两人面不改色的点头走过。
实则苻令珠已经暗戳戳放了不少眼刀给他,“就跟你说不要总来寻我,我自己可以回家,不会有问题的。”
王易徽低声认错,“好,是我的错,但你身子一日重过一日,我哪里放心的下。”
闻言,苻令珠心里甜蜜,嘴上却还是不认输道:“我都生过两个孩子了,哪里还怕这些。”
“是是,是我太紧张了,夫人便给我个机会,好好表现吧?”
“这还差不多。”
王易徽扶着她上马车,轻轻给她捏着肿胀的腿,问道:“回去想吃些什么?”
苻令珠思考片刻,还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道:“要不去书肆瞧瞧,黄娘子来信说她又做了些点心,厨娘应该做出来了。”
“好,那便去书肆。”他无奈道,随即便让身边亲兵,去买些清淡点的食物过来,想来他家夫人,想一出是一出,没准点心吃两口就不想吃了。
等苻令珠真的不想吃,想喝鸡汤的时候,就看出来,王易徽有多了解他夫人了。
在蒲州城开的书肆,也叫第一书肆,不过是第一书肆的分号,如今在这管事的是跟着丈夫一同来的潘伯婕,长安那个便让家中的人去管了。
格外与众不同的书肆,一在蒲州城开了起来,便引起了轰动。
那时,蒲州城还存在看不起混血的老思想,甚至有的读书人不准混血出现在书肆,直接被苻令珠赶了出去,并言明不许对方再进书肆。
渐渐,蒲州城的人就知道了,城里有一家收费便宜,连混血都去得的书肆,他们也习惯有混血坐身边看书的日子。
而书肆中,有许多苻令珠宣扬平等的话本,在一定程度上瓦解了蒲州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蒲州当家做主的人都变了,自然是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易徽废除莫须有规定时,混血们举办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次篝火晚会,也是在那晚漫天星光下,苻令珠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
而此时窝在王易徽怀里,喝着鸡汤又觉得不好喝,想吃长安菜,便赶回家的苻令珠,怀得是第三胎。
“阿娘,阿娘,快看!”
拉芙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根木棍,眼看就要扑到她腿上,被王易徽一把抱起,将她手里沾满蜂蜜蚂蚁的木棍给拿走了,“这可不能给你阿娘看,你阿娘害怕。”
苻令珠跟王易徽道:“无法无天,都快淘死了。”
拉芙吐舌头,“我还小。”
“你还有你阿妹、阿弟小?”
拉芙小眉头都皱在一起,“阿妹太安静了,阿弟太小了,等他们长大了,也会像我一样的。”
苻令珠戳戳她的小脸蛋,“歪理。”
随着年岁渐长,拉芙得长相愈发胡人,白皮肤,棕头发,睫毛卷又翘。
她在王易徽的怀里扭动着,然后被他放在地上,又咯咯笑着跑出去玩了。
苻令珠嗔道:“你可不许偷偷带着她学刀法,才多大的孩子,还是女儿。”
“是是,”他环着她的腰,“都听夫人的。”
“他踢我了!”
苻令珠好笑的看着男人将自己扶到软塌上,而后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傻兮兮的惊讶肚皮上浮现出一个小脚,而后疼惜的问她,“疼不疼?”
“不疼的,你放心。”
王易徽低头亲了亲那只小脚丫,而后坚定的说道:“我这次,一定能赶上你生产。”
苻令珠怜惜地摸了摸对方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她第一次生产的时候,自己人在长安,而王易徽远在西北,便没有赶上女儿出生。
等他发誓一定要陪她过第二次生产,甚至她已经入了产房的时候,前方战线来报,吐蕃进攻,来势汹汹。
他身为大都护必须做好统帅之责,她疼的已经无暇关心他的心情,只能让他赶紧去。
等他用最快的速度击败吐蕃,儿子已经出生,她也沉沉睡去,他又没能赶上。
虽然嘴上没说,但她知道,他是遗憾又觉得愧对于她的,所以这次怀孕,他比以往都要上心。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一直到她预产期,吐蕃都安安静静的,可陛下命王易徽率队
攻打吐蕃!
王易徽:……
攻打吐蕃一走至少三个月,等他回来,孩子早出生了!
他又赶不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