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队在这里也差不多要像是游医一样到处走访,第一次她从事这份工作以来,才知道要这般跟人打招呼。最开始京婳还很不习惯, 她不善于跟人特别亲近接触,何况来到这里的人,多数是饱经战争带来的创伤, 对于京婳这样的医护人员无比感激,经常会在京婳诊疗结束后,主动送给她一小篮子的鸡蛋,或者是自家做的面包条,有时候还会送她一直小鸡仔。
这样的人情世故,京婳觉得新奇,不适应,但渐渐的,也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被人依靠和被人信任,都是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的事情。
京婳从前以为自己以后肯定是会在设备最顶尖的手术室里做着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却没想到先到了这里,她面对的是各种各样模样看起来凄苦的难民。
唯一让京婳觉得有趣的是,在跟这些村民的相处中,她竟然还学会了三两句简单的阿拉伯语。
这天京婳照旧提着医疗箱去村里的一家阿婆家,对方是一位独居老人,三个儿子都在战争中牺牲,现在家中还摆放着一家人生前的照片。京婳听她讲当时流弹击中了她们家的场景,她的丈夫直接被倒下来的那堵墙砸倒,当场死亡,而她则是被冲击力直接推到半空,然后落下,摔断了双腿。
阿婆能逃出来也实属不易,她们那里是不允许女人独自上街,更不要说坐车逃离。幸而是隔壁家的邻居小伙,也是从前她儿子的玩伴,当警察来询问她是跟着谁时,对方站出来说她是他的母亲,这才有惊无险地渡过一劫。
京婳听着这消息,着实感到很惊诧。她从前从来没想到原来在这些地区对妇女的限制苛刻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有布卡就不能出门,身边没有男性亲友陪伴也不能出门,不能上学,不能顶撞丈夫等等。
不过现在来到村里,再没了那么多约束,除了身体大小毛病都落下不少,想一想也算是一件幸事。
京婳过来给阿婆换药,之前阿婆逃出来时那双腿已经废了,摔倒在地上时小腿插入了玻璃片,却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肌肉组织已经坏死,如果不是因为京婳一行人来的及时,后面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听说过几天这边也会来驻军。”阿婆从前上过学,在执政党派对女性的管教约束没那么严格时,阿婆还是一学校的英语老师,现在跟京婳交流完全没问题。
京婳惊讶:“这里?这里不是很安全吗?”
阿婆:“不知道,只希望这些人能对我们好一点吧。可别把希望寄托在这群人身上,指不定哪天就翻脸啦!”
京婳知道她说的是当初当地人拥戴的圣战组织,这群人在掌控了政权后,却快速变脸,将对妇女的压迫实施到底,甚至比从前更甚,随处能看见单独出门的女性被警察打得遍体鳞伤。
京婳回去后将这事儿跟Mulberry聊了聊,Mulberry拍了拍她肩头,“没关系,我今天已经去打听过啦,不是当地的武装部队,是维和部队会过来,就是保护这些难民。”
“真的吗?”京婳还有点担心。
Mulberry点头,“别担心亲爱的,不会有事。”
京婳这才微微放心,虽然没见过战争,但从前看见过的那些照片,在她记忆中还很新鲜,新鲜到让人回想起来也觉得心惊。
果然,就像是Mulberry说的那样,驻军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战士们。
而更让京婳觉得亲切的,是她看见了这群带着小蓝帽的人们手臂上红色的五星国旗的标志!
即便是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这段时间京婳一直在考虑是否要移民拿到永久居住权的问题,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在看见五星红旗时胸中会感到骄傲自豪。同时,也会像是现在这样,在看见是来自中国的维和部队的战士们,感到亲切又感动。
京婳路过时远远看了眼,这些军人纪律严明,很快扎营。
京婳是早上遇见他们的,她今天是去看一个新生的宝宝。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出现新生儿,也让很多人前来恭贺。见惯了生命的骤然离世,人们更感激上天带给她们新的生命。
给小婴孩做了眼下条件能做的最全面的检查后,京婳从自己手边的篮子里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一袋奶粉,笑眯眯地递给自己跟前年轻的妈妈。
“恭喜!”她笑着说,还竖起了大拇指。
每一位母亲都很伟大,而在战争中晋升的母亲,更是让人觉得钦佩。
对方抱住京婳,嘴边喃喃着她听不懂的祝福。
这奶粉是京婳前段时间拜托要去采购物资的队长从远方超市带来的,这个村子里的人虽然不是她的亲朋好友,但现经过了这么两个多月的相处,她也渐渐融入进来。
京婳还对Mulberry笑着说:“从小的时候没有吃过百家饭,现在没想到长大了还吃到了百家饭。”
感觉真是新奇又奇妙,一点都不坏。
“晚上我们要去同这边的驻扎部队的战士们一起聚餐,你赶紧准备一下?以后大家应该会长时间相处,队长说我们要先跟人打好关系。”
京婳:“……”
“对了,队长说你是中国人,让你去做翻译,如果有翻译不到位的地方,让你出面哈哈哈,而且还说了,你是我们队里的门面,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Mulberry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最近反正你也单身?”
京婳:“……”
这还是算了吧?
京婳所在的医疗队的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有着酒渣鼻的中年大叔,一头红棕色的头发,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像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的农场主人大叔,人很好,很和善,还热衷于拉红线。
比方说之前他在看见京婳时,没多久就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然后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我侄子,怎么样?在华尔街工作,也单身呢!婳,回头要不要接触接触?”
又比方说现在,红头发大叔正在饶有兴致地冲着这一次带过来过的楚河激动开口,还是用着他在京婳这里学的并不精湛的中国话,听起来颠三倒四:“女生,你们中国人,漂亮,在我们队里,吃饭晚上的时候,见一见?特别美丽!”
兴致勃勃地如同在炫耀自家闺女的红头发大叔,压根儿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感兴趣的楚河,转过头没多久就将自己这话转告给了魏准。
“听说这里的医疗小队还有咱们中国人。”楚河说。
魏准没吭声。
“还是个妹子,那医生也老有趣,看样子还想撮合我和她,这都还没见过面,哪能啊!”楚河挡在了魏准跟前的地图前,皱眉不满道:“喂!魏准,你倒是说说话!别一天像个闷葫芦一样,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