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依稀能辨出雕刻出的眉眼。
微瑶轻手轻脚地将带来的供品摆在佛像前头的香案上,便退到了一旁。
谢蕴这才看见,那把越女剑,竟然就立在佛像脚下!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愕然道:“这……这越女剑沾染血腥,更是含了不少杀戮之气,怎可立于佛祖脚下?”
在谢蕴看来,刀剑与佛像,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事物。
佛祖普渡众生,而刀剑则夺人性命……这越女剑立于佛像前头,不是对佛祖不敬吗?
苏怀瑾却淡淡一笑,对谢蕴解释道:“是我爹爹亲手将此剑封在此处。爹爹说,他这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这剑下虽人命无数,却个个都是为国而杀。他无愧于佛祖,便不怕佛祖降下惩罚,所以才敢将这剑立于佛祖脚下,以正己身。”
谢蕴听完,只觉心中一阵激荡,这南侯爷果真如那说书人所说,当真是个人物。
虽不知他后来为何入狱,但听他这番言谈,倒真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是个心胸坦荡的君子。
除了他,也是无人能配得上这把剑了。
昔年南侯爷初封安定将军,带兵出征之时,陛下亲自赐给他一把万中无一的好剑,名为越女,剑刃锋利非常,薄光现处,见血便能封喉。
这剑乃京郊有名的匠人楚子越亲手铸就,且是他平生铸造的最后一把剑,若放到市集上去卖,可得不下万金之数。
此剑铸成之时,正是楚子越爱女的十八岁生辰,因此他便将这剑取名为‘越女’,以表爱女之心。
思及此处,谢蕴不由得往前靠了靠,细细端详着这把只存于传闻之中的越女剑。
那剑柄处已有不少磨损,却仍能看出‘越女’二字的刻痕。
剑刃上虽已蒙了许多尘灰,但却锋芒犹存,暗红的血迹掩去了凛凛寒光,如同被撕碎了的大红牡丹,哀哀地将它昔日的荣光埋藏了起来。
谢蕴不由得叹了一声:“年少英雄,如今皆成过往,当真叫人唏嘘。”
苏怀瑾亦有些黯然,他不愿提及这些伤心之事,于是便轻轻拍了拍谢蕴的肩,将话题又转到了作诗上头:“谢公子看了这剑,想必心中已有了佳句。”
谢蕴一拍脑门,懊恼道:“如今只觉得脑中翻涌着无数词句,可偏偏就是连不起来。”
说着,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苏怀瑾的衣袖,热情地说道:“听闻苏公子师从青煜公子,这作诗的本事定是要比谢某强不少的。不如苏公子与我一同去赴诗会,也好见见京中才子,广结人脉,可好?”
☆、漱玉
苏怀瑾踌躇了片刻,为难道:“谢公子过誉了。我虽跟着煜公子读书,但也只是熟读前朝诗集,至于作诗一事……却还未试过。”
嘴上虽是这般说,但他心里却是顾及着其他缘由。
那日他赴宫宴,已是听了旁人不少闲言碎语,如若再去诗会……只怕会听到更难听的话。
他倒不是听不得别人说闲话,只是听得多了,难免会心烦。
谢蕴见他神色,早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大半,当下便揽过他的肩膀劝道:“这诗会嘛,本就是以诗会友,来的都是些文人才子,和宫宴上那些风流子弟不同。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作诗上头,哪儿还有心思说什么闲话呀。苏公子不必担忧,到时候只管放心大胆地作诗便是了。”
谢蕴句句恳切,苏怀瑾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便应了下来。
诗会的日子已定下了,就在三日之后,二人便约好当日在南侯府门口相见,再一同乘马车前去。
……
一转眼,便过了三日。
苏豫听闻苏怀瑾要与谢蕴同赴诗会,便叮嘱微瑶跟着同去。虽说服了几年的药,苏怀瑾的咳疾已是好了不少,但仍时有发作,有微瑶在身边照顾着,苏豫心里也能放心些。
苏怀瑾带着微瑶出了府门,谢蕴已备好了马车在外头等着了,于是几人便同乘一辆马车,往长华山的方向而去。
论起长华山,最有名的当数建于长华山顶的长华古寺,但半山腰处的观乐亭亦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四周流水环绕,背后山林青翠,耳闻黄莺婉啭,坐于亭中,便可观尽人间盛景。
这样的好地方,更是颇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因此年年京都诗会便都设在此处。
马车在半山腰的石子路上停下,几人下了马车,便一同往观乐亭行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处极干净的湖,湖心处便是那观乐亭的所在。远远望去,可见层层红瓦,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苏怀瑾跟在谢蕴身后,行过木板桥,进了那亭子里头。
那亭子倒是十分宽敞,先到的十几个人正热闹地聚在一处,谈论着京都近日来流传的诗词歌赋。
谢蕴一踏进亭子,便极热络地朝众人打起了招呼:“许兄,周兄,多日不见啊!”
说着,他又侧身指了指苏怀瑾,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南侯府的苏公子,他可是青煜公子的得意门生呢。”
众人一听是宫青煜的学生,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意,连忙拉着他坐了下来。
一群人正围着苏怀瑾说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得面前一个极清冷的少女声音淡淡响起:“你就是苏小公子?”
苏怀瑾闻声转过头来,抬眼看向正站在他面前的少女。
谢蕴听得声音,也转过了身子,朝那少女所站之处看去。待他看清那少女的模样,不由得睁圆了眼睛,连眨也不敢眨,只顾盯着她看。
因为这少女……实在是不同寻常。
甫一见她,谢蕴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前朝的诗来[1]:
“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
她的腰……当真是极细。
那少女本就生的娇小,身上穿了件浅杏色的绮云裙,便将她整个人都松松地笼在了里头。宽大的裙裾软软地垂落于地,腰间紧紧地系着条绣花带子,使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更显娇柔,真真如诗中所言,似乎风一吹,便能随风摇曳。
谢蕴自诩在京都混迹多年,见过无数瘦骨美人,却从未见过,这般纤细娇美的腰肢,一时竟看得呆了。
苏怀瑾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淡淡看了那少女一眼,便答道:“正是。不知姑娘是……”
话音未落,衣袖忽然被人猛地拉了一下,他蹙眉看去,却是坐在他身侧的那位许烨公子,正一脸焦急地给他使着眼色,小声说道:“这是漱玉公主,快快起身行礼。”
说着,不等他答话,便拉着他站起身来,朝那少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漱玉公主。自上次一别,已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