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听着,却是愈发奇怪了,“爹爹若是担心皇上怪罪,一早儿备好礼物让我带着便是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
“这个……奴婢也不知。”微瑶轻轻抬起头来,“公子若想知道,待回了府,便去问问侯爷吧。”
……
而此时宫内,方才那场盛筵余留的喧嚣慢慢散尽,只留下满宫墙的寂寥孤清。
明月宫里,华美精致的珠翠金钗铺满了长长的梨花案几,映出一室华光。
皇贵妃站在案几前,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拨动了一支躺在案角的凤尾金步摇。
步摇叮当轻响,身后的侍女阿容缓缓地走至她的身侧,躬身将手中锦盒递了过去:“娘娘过目。”
皇贵妃接过锦盒,却并未急着打开,抬眼问阿容:“皇上可有疑心什么?”
阿容摇摇头,“方才陛下虽然让李公公亲自看着那些奴才把娘娘的贺礼搬进了宫里,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为着保险起见,奴婢特意等李公公出了明月宫的门,才将这锦盒拿给娘娘。”
皇贵妃轻轻地点了下头,这才将锦盒的盖子打开。
她将里头的簪花玉钗拿在手里,轻轻地转了转,那朵玉刻的牡丹在微薄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纤细的指尖轻抚着玉上的纹路,顺着层层花瓣往根部挪去。
她的指尖忽而一滞,接着便两指捏住方才所停之处,用力地一拧。
那朵玉刻牡丹应声转动,再轻轻一拔,这钗便成了两截,中间竟是空的!
皇贵妃却仿佛早已料到,她伸手取出中间藏着的字条,迅速展开,小小的一方纸上,只仓促写就一个极潦草的字:
“安”。
阿容在一旁瞧见,便欣慰地说道:“侯爷费了这般心思,原是为着告诉娘娘他如今安好。娘娘见了这字条,也可安心些。”
皇贵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到燃着的香炉旁,将手中字条丢了进去。
她弯下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眉头却是慢慢地皱紧:“阿容……他虽已做的这般谨慎,但陛下多疑,心里说不定仍是存着几分疑心。”
阿容道:“今日在殿上,陛下不是已经看过了这锦盒里头的东西吗?再说,这玉钗朴素得很,想来陛下也不会疑心什么的。”
皇贵妃讥讽地一笑,眉眼间带了些许苍凉,“陛下若不疑心,也就不会把豫哥哥关在大狱里头整整九年了。”
她扶着桌案缓缓地站起身来,凝神望着香炉里堆起的灰白,“我与豫哥哥本就清白,可陛下不信,这清白便也成了不清白。”
阿容见她面有愁容,便上前劝道:“娘娘宽心,陛下毕竟还念着侯爷昔日功劳,将侯爷放了出来。如今侯爷又传信来说一切安好,娘娘且放心就是了。”
“只怕是我想放心,却放心不得啊。”
皇贵妃轻轻地拾起那两截玉钗,咔嚓一声便又拧回了原来模样,话中似有无限叹惋:“豫哥哥此番,还是太心急了。”
阿容不解道:“为何?”
“他自是知晓陛下的心思,所以今日这生辰之宴便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抱恙在府。只是,他不来,也不该让怀瑾来,更不该……送这份礼物。这锦盒一至,便在陛下心里埋下了根,早晚要惹出风波来。”她抬手将玉钗搁进锦盒中,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阿容,方才那个‘安’字……并非是告诉我他如今安好。”
“怎会?”阿容惊诧道,“这纸上就写着一个安字,若非此意,还能是何意?”
“他是想,问我如今是否安好。”
☆、缘由
南侯府。
一进府门, 苏怀瑾便直奔正厅而去,寻常这个时候,爹爹都是在正厅里头看书的。
微瑶也跟着他去了正厅, 刚一推门, 就看见苏豫正靠在木椅上,手中翻着一卷泛黄的书册。
听得门响,苏豫的目光才从书卷上移开,却并未去看苏怀瑾,而是先看向了微瑶,“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
微瑶点了点头,“回侯爷,奴婢按着侯爷的吩咐,一直在殿外候着。后来听见陛下责问公子, 奴婢便进殿奉上了锦盒。”
苏豫淡淡点头, 指尖轻轻摩挲着书卷上褪色的字迹, “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陛下当场便打开了那锦盒。”微瑶低着头, 回忆着方才殿上发生之事,“只是见那锦盒里头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只嘴上责骂了几句便未再提起。”
“好。”苏豫这才合上手中的书册, 扶着木椅的扶手站起身来,看着苏怀瑾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只管问就是。你如今渐渐大了,有些事,爹爹也该让你知道了。”
“我只是不懂,爹爹为何要费这般心思?”苏怀瑾很是不解,急急问道:“若是一早就让我带着礼物前去,便不会有这许多风波周折了。”
苏豫垂下眼帘, 声音如秋风吹过一枝枯叶,沙哑而低沉,“因为这礼,最好是不送。”
“为何?”
苏豫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苏怀瑾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为何入狱吗?其实并非是什么私下买卖官职之由,这样的罪名,还不足以让陛下关了我九年。”
他顿了顿,眸光闪过几分自嘲,声音清冷:“因为陛下,疑心我与皇贵妃有染。”
此话一出,苏怀瑾与微瑶皆是万分震惊,眸中难掩惊诧,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是微瑶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低头道:“侯爷家事,奴婢不便在旁,还是先告退了。”
“不必。”苏豫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留在此处,“今日是你替我将锦盒送入宫去,也算对此事知了个大概。且你一直在怀瑾身旁伺候,有许多事,需得你时时提醒,便是听一听也无妨,只要不与旁人说便是了。”
苏怀瑾只觉心头一阵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豫,喃喃道:“爹爹怎会与皇贵妃有什么?再者,听爹爹方才言语,陛下只是疑心,也并未有什么证据,怎能轻易就治爹爹的罪?”
“此事……还真有证据。”
苏豫的脸色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在阐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半分关系的小事,落在苏怀瑾与微瑶的耳中,却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十二年前皇贵妃生辰,宴席散去之后,陛下便陪着皇贵妃一同在明月宫中赏玩那些送上来的珠宝玩物。谁知一旁伺候的一个小宫女,不小心碰掉了案角处的几个盒子,俯身捡时,却见一个雕漆盒子里放着一枚精心织就的同心结。”
听到此处,苏怀瑾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这同心结乃男女之间定情之物,且按着华国的礼数,都是要在大婚前日才能送给新嫁娘的。
莫非……
还未等他细想,苏豫已是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