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像辜骁这样的Alpha标记了自己,幸福会闻讯来敲门吗?
一些不着边际的妄想在卢彦兮脑中盘旋,他进退维谷,如果出家就是等死,那便彻底违背了他的本意;他原来是没有发情期的人,还暗自庆幸躲开了本能的逼迫,可如今事与愿违,他该何去何从?
“啊!”
天外又咵嚓劈下一道雷电,隆隆的嗡鸣声震得整栋房屋都在颤抖,原本沉睡的人突然猛地从床上弹起,惊魂未定地低喝了一声。
卢彦兮被他这一嗓子吓得没握住手里的茶杯,凉水泼了满手。
“你……怎么了?”
辜骁气喘如牛,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河里捞出来,他的脸在晦暗的阴影里显得斑驳破碎,像一张京剧脸谱,面对卢彦兮的关心,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低头静默了半晌,而后又僵硬地转过脸来,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打量着卢彦兮。
这叫卢彦兮寒颤了一下:“干嘛这么看我?”
“我……做了一个噩梦。”他嘶哑着道。
卢彦兮为他倒尽壶中最后一杯茶,递给他:“什么噩梦?”
辜骁喝下他倒的茶,似乎不太想回答,又翻身睡下了。卢彦兮忿忿不平,嘀咕道:“长辈关心一下你,还这么没礼貌。”
背过身的辜骁闷声道:“除了长我几岁,哪点像个长辈?……早些睡,明天还要上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熬夜对你……和宝宝都不好。”
卢彦兮一震,差些忘记了肚子里还有个活物,立马假模假式地捂住肚子:“啊……你一说,我肚子好像又痛了……凉茶喝坏了……”他躺回床上,床板吱嘎吱嘎地惨叫,辜骁翻过身来,摸到他的肚子上,果然鼓鼓的:“你喝了多少凉水?你能多长些脑子吗,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还要连累肚子里的这个吗?”
他手掌覆上来,烙铁一样烫,但卢彦兮发出咕噜噜的喟叹声,他就是单纯凉的喝多了,想找人舒缓一下胃胀气。这一揉一舒,何时睡去也不曾得知,夜只有半宿,他却忽然睡得好了。
再醒时,身旁的铺位已经凉了,卢彦兮懵了半天才记起他身处何地。桌上有一碗没有热气的粥和一碟酱菜,他起身没顾上吃,跑出去先寻人。他的忧虑不无道理,要是睡了一觉辜骁把他甩下走了,那哪还有心思喝粥?
索性没必要跑出寺庙去确认那辆SUV是否还在,卢彦兮在竹林里发现了辜骁,对方坐在一块石凳上,手上捧着画板,一手执笔,专注地速写。再走近,卢彦兮看见另一块石凳上还坐着一人,一脸花痴地看着辜骁画画。
“咳、咳咳!”
韩若飞听见咳嗽声,眯着眼扭头,发现是正房夫人来了,赶忙窜起身来让座:“哟,起了?赶紧来瞧你老公画画,太有才了,画得可真好!”
卢彦兮心想,画得好还用你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分明是第二次见面,韩若飞已经亲热地围抱上来,卢彦兮躲闪不及被他捉住:“我一夜没合眼,就靠你老公的帅气颜值给我提神了,现在你来了,我是没法独占了,走了,回去睡觉咯。”
他也没提昨夜是否撬开哪位僧人的嘴,打了个快要下巴脱臼的哈欠,脚踩浮云般飘走了。这对夫妻都不是好鸟,有了主儿还拈花惹草,或许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标记结成的AO除了彼此,并不会对他人再产生性欲,而即便如此,胸腔里那颗好色的心脏,却从未停止跳动。
辜骁一早起来发现雨过天晴,初阳乍现,如厕路过竹林时,竟发现竹、亭、僧、光融汇为一幅圣洁奇景,他立即取来画板,先用速写把画面描绘下来,看看后期是否能转化为一幅油画。
岂料耳边有一聒噪声音喋喋不休,将石经寺上下五百年历史给他透了个底儿,速写期间,一个僧人突然起身离开,韩若飞跟了过去。辜骁在知晓这些人都是Omega后,心中说不诧异是假的,他不免想到一心想出家的某个Omega,他有孕了,却还想着寻找一个没影儿的得道高僧,企图用出世的伎俩规避本能,这听着不就很可笑吗?
“你知道这些人是——”
“我知道。”卢彦兮打断他,“我已经知道了。”
辜骁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他停下笔,回头看站在竹叶下的卢彦兮,对方披散着蓬乱的长发,T恤皱巴巴地垂在肩上,瘦削的身子透得出肋骨,他再嘴臭性子倔,终究是个柔弱的Omega,他的眼总是带着水色,凶巴巴时仍流光脉脉。
“昨晚,我梦见了一个男人,他骂我是懦夫。”辜骁无征兆地提起,却是有意铺垫,“他说我敢做不敢当,起码他有勇气标记我的母亲,而我连标记的勇气都没有。”
卢彦兮知道他梦见了谁,瞧出他眉宇间流露的挣扎和恼怒:“这只是一个梦,你不必当真。”
“男性Omega流产死亡率是28%。”辜骁突然换了个话题,“28%。”
卢彦兮愣了一下,道:“很……高吗?”
辜骁死攥紧炭笔,有些愠怒:“还不够高吗?!”他撕下一贯从容镇静的伪装,语气变得凝重,“你也看见这些Omega的下场了,知道出家并不是一条好出路,你不该用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开玩笑!”
他吃错药了?!卢彦兮望着情绪突然有些崩盘的辜骁,不知所措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有负担,是我胁迫你的,你知道的。”
辜骁把笔拍在石桌上,笔芯猝然断裂了:“我是一个Alpha,其次才是一名志愿者,我有我的义务和责任……”梦中轻蔑的讥笑声扎进他的头脑,折磨不休,为了保住自己的自由和清醒,自私地牺牲另一个Omega的生命和清誉,真的好吗?
卢彦兮看他嘴巴轻轻张阖,预感他即将蹦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语来。
“我要……”他的喉结艰难地滑动着,逼迫自己说话,“我要完全标记你。”
昨晚胡思乱想的“如果”竟这样快的成真了?卢彦兮傻眼了,他定在原地,难以消化,辜骁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想来拉他,快要触到时,他幡然醒来——
“你做梦!”他顾不得佛门清静,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想标记我?啊呸!”
他转身就逃,比灰姑娘听见午夜十二点钟声还要急迫。
第三十七章
这是卢彦兮逃得最仓皇的一次,他登上沪渝火车开启浪迹西南的旅途时都没这么慌张。
石经寺依山而建,寺中五座大殿依次叠高,拾级而上的石阶颇为陡峭,大气不喘地连续攀登不消说自然是考验常人的体力和耐力。卢彦兮好似后有猛虎豺狼追杀,忙不迭地连手带脚向上狂奔,一直爬到山腰上最高处的那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