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防线也被一而再的击破。
如果叶砚炀和叶雾白全是叶雾白,那么他们以为一些叶砚炀或者叶雾白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甚至这些已经成为了捏在叶砚炀手里的武器,用不用全看他心情。
贾舟从情感上牵扯不深,是最快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当即反问:“如果你是叶砚炀,你为什么当初醒来的时候谎称自己是叶雾白,当年你分明可以说明自己的情况,警方会重新考虑你的证词。”
章有为也问道:“是啊,这么说来,你醒来的时候是自己选择当叶雾白。”
叶雾白垂眼,于他而言,这是他倒下前最后的记忆,无数次冲破禁区,违背他的意愿,放慢速度加无限循环在他眼前播放。
可能是因为这幅画面被回忆了太多遍,他把每一个细节都定格,放大了无数倍去打量,记忆里他刚一转头,就看到章美心失去了平日温和清雅的风度,惊恐到扭曲的面孔,张大了口形对着他喊:“砚炀,小心。”
当初,他每日都做记录,塑造出两种人格,设定他们之间互相知道,但关系并不好,还故意做出叶砚炀吃番茄炒蛋,叶雾白不吃番茄炒蛋的伪装,他尽一切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而他一直以为章美心是贪念叶雾白的好,把他当作悟北的替代品。直到母亲过世,他再次见到母亲的医生朋友才得知,身为母亲,章美心整天挂心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要想今天是砚炀还是雾白,他们毕竟是至亲,加上日日观察,难免察觉到一些异样。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去问儿子,而是找到了朋友,起初没能得到答案,她朋友挡了几回,实在挡不住,只好如实相告。
可最诡异的是,章美心知道后竟然没有揭穿,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后来,叶砚炀才从医生那里得知,在章美心看来,儿子会选择这样的做法,根源在她,她没有平衡好对大儿子和小儿子的爱,总是觉得大儿子身体不好,需要多照顾点,忽略了小儿子从父亲那受到的巨大打压,当演化成势不两立的父子对抗的时候,她已经无力改变,可能她连悟北都不如,悟北经常跟她说,弟弟情绪不太好,需要多关心,但改名成叶砚炀的叶雾白,看上去独立强大,实际上内心敏感到不会再让她轻易靠近。
现在,出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和对这个陷入泥沼的家最后的温柔,叶雾白才变成现在这样。她没去揭穿,不敢纠正,至少现在的叶雾白愿意与他们交流,不会拒绝她的关爱,还会把温柔和善意反馈给她,她只剩下这个小儿子了,他想要做什么,只要人在身边,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直到在她临死前喊出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母亲一直都知道,只是配合着他的演出。
他被人打晕后没死,很可能是当时凶手来不及下手。等他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昏倒前母亲的那句“小心”,当面对那么多人的围观和追问,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切换到了叶雾白的频道上。
如果当时凶手听到了章美心喊他叶砚炀,那么他现在作为叶雾白就会比做叶砚炀安全。
他绝对不能让凶手知道他失忆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如果凶手在暗,他在明,那么盲目暴露自己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好在,他还有这个办法伪装。只是这个方法是把双刃剑,他如果继续双重人格的身份,那么他的证词就有可能被质疑。而且,当时对他还有一件不利的事,调查发现,是他约了章美心见面,可怕的是他记不起来当初约见的原因。但鉴于章美心手腕伤口确实是自杀造成,他又昏迷在现场,有明显被击晕的痕迹,其他再无有效人证物证。
“因为不能辜负妈妈临死前的保护。”叶雾白淡淡道。
叶遂整个人晃了晃,慢慢回过头。
这里是十二年前的案发现场,明明已经做了大改造,可是暗潮涌动的诡异,莫名让人焦躁烦闷,忍不住想要离开,就连夏葵都觉得有一团阴影总是在身后一般。可是,叶雾白从进到这个门开始,情绪一直很平稳,看不出有丝毫起伏,就好像他在这里不用呼吸,不为这里的意义所动。
“事到如今,大家都可以坦诚相见了。这件事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叶雾白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在不同人心里起了不同的化学反应,有人心里像是被他撒了把硫酸,直要把埋在最心底最见不得光的东西都给烧出来。
胡炎指着夏葵手里的盒子:“砚炀,雾白?不管叫你什么,总之,你把我们叫来,究竟要说什么,不会是想给我们看这盒子里有什么吧,那就别了,我们都看过了,没东西。”
“把你们叫来的,不是我,是你们的恐惧、自私、软弱。”
叶雾白原地踱步,脚下是不急不徐的拍子,他说话的语调像是回到了店长美人的时候,听起来温和,实则字字落刀,让那些心中鬼祟的人,快要收不下胆战心惊,完全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
夏葵扫了眼那几个人,表情都绝了,章有为下意识捏了捏口袋,去看贾舟,贾舟沉着气,没去看任何人,胡炎圆咕隆咚的眼珠转着朝四处看。
“那你呢,你收到了什么来的?”
没想到,先开口的是贾舟。
“我收到了一个日记本。”叶砚炀大大方方地从他带来的包里拿出来,夏葵稍稍偏过头才能看到,本子封面非常普通,干干净净的黑色皮面,边缘有些磨损,夹在纸页中的书签线露出一截,底下分了岔。
“你还说不是你!”章有为跳了起来。
“我收到的和你们收到的,有关系?你们收到的是什么” 叶砚炀淡定地为自己辩白,装模做样地翻开几页,“没想到,我妈这日记写得这么好。”
胡炎猛然向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叶砚炀早已料到,轻轻松松地侧过身躲了过去。这胖子摸了把头发,掩饰过尴尬,原地转了圈。
康琼躲在最后头,尽量把自己缩在一个没人关注的角落,低下头看了看手心里被捏皱的信纸,刚才他们在对峙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把藏在包里的纸拿出来了,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她在一天前也收到了匿名信,没有任何落款,实际上是某个人的日记,截取了其中一部分复印下来。这个某个人她太熟悉了,因为这个笔迹在她读书生涯到之后工作的几年,她早已熟稔于心,现在再次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把纸反扑在桌上,身体本能地往后靠,不敢再看一眼。
然后,那一晚上她都没睡着。
她隐隐感觉到,他们都收到了一样的匿名信,只是内容不同。
她是离章美心最近的人,老师确实有记日记的习惯,她只装见过一次,记忆里好像是这样一本黑色的本子。
只是为什么会在十二年后,出现这本日记?
还是真如叶砚炀所说,老师带着日记和不甘,来“杀”他们了。
康琼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掌心的汗渗透了薄薄的一张纸。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