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慢慢地走。他看见自己的一生皆是荒芜,皆是绝望与无路可走的灰暗,然后,他在所有的蒙蒙烟雨中,看见了坐在这里的皇帝。 皇帝说,他觉得所有人都是想留在自己快乐的日子里的,他怕他……不回来。 可皇帝不知道,能留在他身边,就是周逊最快乐的日子了。而如今一年后,他走在他身边,将整个曾对他残忍的江州一一历数尽,周逊觉得自己曾经灰蒙蒙的少年时光,也变得快乐而温柔了起来。 原来还是有那么多细小的如糖一般的往事,藏在他的回忆里。 他想,自己的一生,真的很幸福。 在离开江州前,周逊去林嫣的坟前祭拜。 如今的坟茔里终于真正埋葬着林嫣的尸骨了。周逊端端正正地,上了三炷香。 “她身为我的母亲,我祭拜她,是理所应当的。”周逊道,“尽管她并未爱过我,但她曾给过我一个名字,这就足够了。” “而她曾经的助纣为虐,我不会替那些百姓原谅她。我能做的只是,用尽我的此生,去回报那些百姓,让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下一个林嫣,不会出现下一个林家。”周逊低声道,“希望存在一个世界,在那里,所有人都能幸福地生活。” 轻烟袅袅,他们离开了江州。船上,皇帝捉住了周逊的手,他坚定地道:“而我们正在向着那样的世界走去。” 周逊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皇上的背影,心想,只要跟随着他,他能坚定地走到任何地方去。 …… 对北魏的大胜坚定了百姓们的信心。在过去,他们年年向北魏纳贡,已经有极大的不满。而如今,几十年来头一回地,景国居然在对北魏的战斗上扬眉吐气了! 而皇帝也慷慨地减免了今年的赋税,京城百姓一时间欢呼雀跃,及至皇帝回京时,竟然自发地上街来迎接。这几个月皇帝不在京城,事情都交由丞相们去代理,然而他的威信却不减反增,直到马车进了禁城,百姓们还在城墙外欢呼。 然而…… “近来朝野中,尤其是文人中,常有对皇上的攻讦。”皇帝的心腹们回报道,“其内容,大多同这次战争有关。” “为何?” 无非又是所谓“劳民伤财”的那一套。然而这回他们的高明之处在于,拿出了几名战士的遗孀做筏子,以一个具体的悲剧形象为由头,由此对皇帝横加指责。而对于这样的孤儿寡母,士人们往往很容易对他们生起同情心,以至于埋怨皇帝不肯纳贡以求和的行为。 更有甚者,谴责皇帝为“暴君”,并列出了他修建运河、大兴土木、发动战争等行为以佐证。 “分明是北魏先打我们的,靠,他们有病吧!”皇帝大怒。 周逊则详细地问道:“那些遗孀的抚恤工作可有做好?” 做——自然是做好了的,只是额外的好处…… 不言自明。 皇帝还在嘟嘟哝哝,周逊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那么百姓们怎么看?” 百姓们? 百姓们对此没有什么看法。他们从来都只是沉默的大多数。可在他们眼中,不臣服于北魏、打了胜仗让国民扬眉吐气、并因此减轻了课税的皇帝,即使是暴君,也是让他们大快人心的暴君。 至于疏浚运河?至于大兴土木?京城中的下水道的确是越来越少有拥堵了,曾经的贫民窟的面貌也焕然一新,而运河?河堤?这……只要工钱给足了,又有什么问题? 他们怕的只是强征劳工,又不肯给工钱。既然替官府干活能拿工钱,他们管那些工程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更何况……自从运河的一段被疏浚后,船队运输变快,一些蔬果米面肉类的价格也降低了不少。 百姓不在乎君主的道德,他们只在乎自己是否获益。如今在他们看来,他们是获益了。 “卧槽!”周逊正思索着,突然听见皇帝发出了拍案声,“发工钱……印钱,我忘记通货膨胀了!” 周逊:?? 皇帝:“以后真的要缓缓了!!” 周逊:…… 他再度思考那些遗孀的事,并嘱托手下分几部分开展工作——一则,将纳贡一事的危害融进说书的故事里,再编写胜仗的热血沸腾的故事,放进戏剧或说书里,又或者在墙上绘一些将军英勇作战的连环画。二则,在士人之中,想办法同他们说清此事。三则…… 查清这些传言的背后主使者。 周逊不相信舆论会简单地向着一个方向发酵。 而且…… 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手下领命去做。 第一项进展得很顺利。第二项则受了些阻碍,但中间有了鲁丞相、谢正卿与李邈的发声,事情便容易了许多。让周逊没想到的是,严嘉居然也随之发声。看来严嘉经过严小姐之事后,的确成长了不少。 他曾在路上见过严嘉。严嘉当时在买东西,神色却较从前的怯懦或冷淡,变得温和许多。他在回头时看见了周逊,先是怔了怔,然后对周逊笑笑。 “最近还好么?”他主动说。 他的神色里并没有阴霾,而是海阔天空般的温柔。他告诉周逊,严尚书也接受了女儿私奔的事实,严小姐也常常寄信回家。严尚书终于在自己的面子和女儿的幸福中选择了后者,时常在家里偷偷地看女儿的书信,并念叨她的安全。他很想同周逊道歉,只是暂时还拉不下面子。 周逊笑了笑,他看着如今的严嘉,心想,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他们都是年轻人,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要同朝为官。或许总有一日,他们会笑看年少时的轻狂,再度成为朋友。 他也不在乎严尚书的面子什么时候能拉下,严尚书老了。老人就让他固执着吧,又或者随他某一日,终于变得慈和起来。 而谢正卿在轻若“死”后沉默了许多,他变得越来越像家主了,只是向父亲婉拒了与顾大学士的孙女的婚事。他还是常常在那座茶楼上喝茶,看着蒙蒙雨色对面空荡荡的窗。 窗上没有兰草,窗内也没有绝世的美人。 可他对贫民也温柔了许多。据说,他同得知了先辈李至玮的故事的李邈一起,替穷人做了许多事。他终究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谢正卿,他心中埋葬着一块墓碑,却并未让他因此而堕落。 谢家家主对此有些不满,不过他终究知道,自己会老去。即将接替他的人是谢正卿,是新一代的青年。 至于第三项,使者还在查。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消息——叶家家主终于承受不住惶惶不可终日的压力,疯了。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在恐惧中窒息而死。 至此,林家的仇人,除周采,全灭。 沈老头则常常去李家的墓园里,找那块无字碑喝酒。他倒是从来不伤心,神色里都是幸福与豁然。 陆显道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白于行常常去看他。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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