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日光刚巧透过院中的葡萄架子落在时乐面上,斑斑驳驳清清透透,照得那笑容也热烘烘的。
少年觉得有点目眩,垂眸深吸了口气才缓和过来,他望向那个一脸肆意的家伙,换了种冷淡的眼神:“吵。”
就和这夏天的蝉声一样吵,知了知了的在他耳畔叫个不停,即使人不在了,这声音似也消散不去。
少年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潦草的将其归结为药吃多了苦出了幻觉。
时乐啧了啧,翻身倚在葡萄架下的石榻上,午后有风拂过,叶片晃动割裂日光,他惬意的搁着脚眯起眼:“行,我睡个觉,不吵你。”
“……”
少年取出一块荷花糕放入口中,清香软糯,很甜很甜。
……
如此挥霍了一阵,时乐又往秋觉的医馆投了不少钱,积蓄所剩无几,时乐决定再去摆摆摊挣点快钱。
秋觉说,自归燕楼那次出事后,锦鲤仙的名声更响了,如今怕是已经传到了修仙界,闻言,时乐喜忧参半,毕竟得罪了白三公子,若晚霖城白家当真追究起来,怕是不好蒙混过去。
不过就眼下看,他们的钱是好挣了。
又过了两日,时乐拿上他的小破桌椅要去摆摊诓赏钱,秋觉很自然而然的要跟去帮忙,时乐却笑道:“你忙你医馆的事儿去,让大小姐帮忙就成。”
秋觉微微睁大了眼睛:“可寒公子……他恐怕……”
“大小姐,你乐意不?”
“坑蒙拐骗的勾当,”少年淡淡答了句,转而又低声道:“去也无所谓。”
时乐啧了啧,在心中暗骂一句死傲娇,面上依旧是笑微微的:“那就有劳大小姐了。”
秋觉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插上话,半晌才了然一笑:“寒公子和祁前辈关系真好。”
“……”
“……”
少年出门前照例简单的装扮了一下,再出厢房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时,俨然一个美若天仙的大家闺秀,饶是已经看过数次的时乐,依旧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大小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忙摸了摸鼻子:“抱歉,现在还是有点……不习惯。”
“可是……寒公子这般惹眼,是不是不太合适?”秋觉说出了自己合理的担忧。
时乐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指点道:“取点土,把脸弄黄些,最好再点一些麻子。”
“……”
时乐憋着笑一本正经:“信我,不然大小姐又该被调戏了。”
少年虽然嫌弃,却也依照时乐的说法做了,可即使他把脸刻意弄黄了,还点了麻子,但轮廓骨子里还是个美人。
“嗯?你这鞋下有跟?”时乐微眯起眼看向差不多有自己高的少年,有些诧异。
少年摇头:“没。”
时乐对眼前高挑的“姑娘”欣然一笑:“恭喜大小姐,长高了。”
顿了顿又调侃:“只不过继续长下去,再扮姑娘就不合适了。”
时乐自己不算矮,一米八的个头,他估摸着如今少年也有一米七八左右,且对方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以后怕是要远远超过自己的,再不能嘲笑他矮了。
如此想着,时乐竟有些失落。
……
寒江村锦鲤仙出山赐福的消息不多时就传遍笠州城,时乐屁股还没坐热,桌上的锦鲤符就被抢了个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桌的银两。
锦鲤仙显灵,让挑事的修仙世家公子哥儿吃不了兜着走的光荣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又被写进了话本唱进了戏里,时乐只默默祈祷晚霖城的人千万别看了这出戏。
而这天之后,另一件事的热度渐渐盖过了归燕楼事件,那便是锦鲤仙身边多了个姑娘,虽然脸黄了些身量高大了些,面上也碍眼的生了麻子,但毫无疑问是个大美人。
有人就不明白了,美人都细皮嫩肉身段玲珑的,长了麻子的魁梧黄脸婆怎么还能是大美人?见过的人却道,这姑娘的美就玄妙在,美到骨子里,无论是精致的五官轮廓还是清绝出尘的气质,都让人过目不忘。
瑕不掩瑜,正是如此。
还有传言说,这漂亮的小娘子是锦鲤仙的媳妇儿,因为锦鲤仙的钱都往她兜里放……
如此一来二去,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设定……
听到这些传闻的时乐乐不可支:“正好,以后求姻缘也可以找我了。”
“……”
秋觉也觉得很可笑,但碍于寒公子棺材板的脸他又不方便笑,只得生生憋着:“不过,说实话,祁前辈和寒公子往那儿一站,确实很般配。”
时乐憋笑憋得脸红,故作一本正经道:“觉儿你别瞎说,我怎么好高攀寒大小姐。”
闻言,少年冷着脸不屑道:“轻佻。”
“那真是抱歉了,“相处了近半年,如今时乐也摸清了少年的脾气,再不会像当初一般被他惹得火冒三丈,耐心也多了几分,他微眯起眼打量刚卸了妆恢复男儿装扮的少年,故作轻佻状道:”我们家大小姐,还是男孩子的模样更好看。”
顿了顿,又贱兮兮道:“或许笑起来更好看?”
“……”少年神色明显一滞,嘴唇轻微的颤了颤,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彼时天光渐暗,他的脸沉在回廊的阴影里。
时乐对他的不予理睬早就见怪不怪了,继续在被抡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脸红了?”
少年脚步顿住了,身影被向晚的日光拖得挺拔修长,他头都没回,立如雕塑:“祁遇。”
声音低沉冷厉,让人不寒而栗,时乐收起脸上的笑,有些后悔方才太过得意忘形,将这尊凶神恶煞的佛得罪了。
那点后悔的情绪持续不过一瞬,时乐又好整以暇一笑:“有何吩咐,大小姐。”
“管好你的嘴。”少年抛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开了,没人看清他究竟是什么脸色。
时乐倚在回廊尽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对身旁一脸青白的秋觉道:“这脾气,谁给他惯的。”
秋觉撇了撇嘴,迟疑的望向时乐:“祁前辈,这个人……不就是你吗?”
“我?”时乐苦兮兮的扯了扯唇角:“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愁。”
“不过寒公子面上虽冷些,但他待前辈到底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前辈的吩咐,他都好好记着并一一照做了。”
闻言,时乐吐槽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心中咯噔一声响,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是秋觉说的这般,时乐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这家伙,脾气太吃亏了。”
彼时,盛夏已过,晚风微凉,时乐仰头看天,满眼红彤彤的云霞,聚了散,离了合,最后一切都消弭在渐浓的夜色里。
当晚,时乐在屋中看闲书,正欲挥灭烛火上榻歇息,游廊上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