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一国的皇后,是最重要的政治工具,是他同贺兰逢春之间的纽带。而今跟太原王也正是互相需要,绝不是翻脸的时候。当了这么久皇帝,被说了不晓得多少难听话,连抛下朝廷百官,独自逃命的事都做过,他早已经无所谓脸皮,也无所谓面子了。任凭皇后那头将他骂的猪狗不如,他只充耳不闻。一边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地派人安抚皇后,同时派人去太原王府传旨,询问韩福儿的情况。
怕皇后那里不肯罢休,云郁又遣人出宫,将陈留王妃接进宫来——陈留王妃,即贺兰逢春的小女儿,叫贺兰小妹,因嫁给了云郁的侄子陈留王,所以封为王妃。陈留王妃比她那亲姐姐,又懂事明事理一些。云郁请她去帮忙劝说皇后。不久陈留王妃进了宫,依旨去见皇后去了。云郁才稍稍得了些消停。这时,去太原王府传旨的人来回话了,说了韩福儿的病况。情况很不好,有性命之忧。
云郁转而遣了御医往太原王府去。
他夜里做噩梦。
一会梦到贺兰逢春带着人杀到了皇宫,门外映出刀光剑影。一会看到自己众叛亲离,甚至连杨逸都背叛了他。一会看到皇后立在人群中,讥诮的眼神看他,恶毒地说:“我早就恨不得你死了。”一会,又梦见韩福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不出的伤心的样子。
他不知怎么,梦里对落英的话感到非常伤心。
他并不爱落英,为什么会伤心呢?他想,大概是因为夫妻一场。他遗憾的并非是皇后,而是自己噩梦般的人生,和荒唐到底、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他清醒时,总不愿细想这些。人生很多事本就不是美好的,有得有舍,有好处,就必付出代价。婚姻和爱情就是成为人君的代价,他都接受,心平气和。理智从来不乱,只是到底梦中意难平。恍惚中,他又梦到了韩福儿。他朦朦胧胧感觉她回了宫中,坐到自己床边,拉着他手。他挣坐起来,愕然地问:“你不是快死了吗?”她歪着头说:“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你会为我流眼泪吗?”他感觉心里空茫茫的,没有什么眼泪,也感觉不到悲痛。他怔了片刻,道:“我不想让你死,我想你好好活着。”她笑了笑,说:“你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他只感觉身体到心灵都寂寞得很,像烈日炎炎下干枯的河床,饥渴难耐,亟需要雨露的滋润。他在梦里搂抱亲吻她,想索取她□□的爱抚和慰藉,可惜春.梦短暂,只是片刻,她便消失了。他在一片空虚失落中醒来,心中说不出的茫然。下地更衣,但见床前明月如霜,天外星河耿耿。来到书案前,随手翻到自己前日某个夜晚睡不着觉,在纸上写的那首诗,曹孟德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无酒亦无歌,独自来到殿前,望着夜空出神。问太原王府的情况,依旧是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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