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不懂事, 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贾敏目光冰冷。 贾政恨不得将贾宝玉揪过来暴打一顿, 此时便再作揖道:“母亲,是儿子管教不严,不过是撵一个丫头,却让这孽障闹到了母亲跟前。” 贾敏冷道:“撵一个丫鬟?你还不知道哪里的事儿吧。今早你让宝玉屋里留下一个丫鬟,留的是谁?” 贾政摸不着头脑:“儿子一贯不理会丫鬟这些事, 是太太定了, 留下……”贾政略一思索:“留下的仿佛是个叫袭人的。被打发出去的丫鬟名字, 儿子就不知道了。” 要是旁人, 贾政还真记不住, 唯有袭人这个名字, 贾政听了就觉得古怪,一听就不是贾母起得, 肯定是宝玉从诗里找的这样刁钻的名字。只是宝玉同学犯错欠账太多,十天才回府一次,大事贾政还打不过来呢, 这些丫头名字的小事贾政都还没来得及管。 贾敏冷笑一声:“既如此,那宝玉为什么一早就跑了来,求我留下这个叫袭人的丫鬟?” 说着不等贾政回应,便转向王夫人:“王氏,你来说。” 王夫人说什么,她都要气死了。 简直是常年打雁的被麻雀啄了眼! 方才碧痕跟她告发袭人跟宝玉之事时,王夫人险些没背过气去。她一贯喜欢丫鬟老实本分,甚至粗粗笨笨都不要紧,就是怕有狐媚魇道的引坏了她的儿子。于是宝玉身边的人,她看过一遍最后留了袭人,觉得最符合她要求,结果就精准的留下了唯一一个跟宝玉有事实的丫鬟。 王夫人当即就捆了袭人来,叫周瑞家的打了两下,问出了真相。 袭人实在不敢不招,家里这么多嬷嬷,她就算咬死了不认,被查验一番也是要露馅。 王夫人气的头痛,还没来及处置,就听说宝玉跑去荣庆堂求情,惹恼了老太太,于是只能先叫人将袭人捆了看好,带着元春匆匆赶来。 贾政还是不甚明白,赔笑道:“母亲,横竖都是丫鬟,打发哪个都是一样的。宝玉不懂事这才扰了您,要不回头我们将人都打发了,再挑个好的给他?” 袭人这件事,贾敏本来是懒得管的。 王夫人留下袭人,撵走袭人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二房的事儿。但贾宝玉为了这个跑来黛玉这里闹了一场,就触及了贾敏的逆鳞。 贾敏盯着王夫人:“那袭人当日还是我屋里的二等丫鬟,给了宝玉的,如今你要撵了她出去,也不回我一声?” 王夫人心里发苦:她刚得知这件事,还没有拿定主意怎么做呢。依着她的心思,勾引她儿子的丫鬟,哪里能轻松撵出去就完了。只是宝玉一厢情愿,认为王夫人要撵走袭人,还闹到了荣庆堂,如今把她架在了这个尴尬的地界。 难道她真要当着贾政说出此事? 贾政方才还为了宝玉在学堂里的荒唐举止抽了他,这会子要是知道,他私下就收了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做实了房里人,那肯定是要再打他的。 元春忽然踏前一步:“老太太,袭人这丫鬟,如今仗着是宝玉身边唯一的丫头,将宝玉平日年节下收到的金银裸子偷了好些。宝玉是少爷,平日又在宫里,也不知道自己手里银钱的数目,直到前几日碧痕回来才发现了端倪。” 宝玉惊呆了,抬起头来望着久违的大姐姐。 她的面容还跟从前一样美丽,甚至走过来牵住自己的样子也像从前一样和气温柔。 可她在说什么? 偷盗?袭人对他一心一意,连家里人赎身都不回去,怎么会偷他的银子。 元春走过来擦了擦宝玉脸上的泪,轻声对他道:“宝玉,姐姐知道你心软念旧。可是你也该知道规矩,奴才偷盗主子财物,是可以送官入刑的。只是咱们府上从来是宽厚之家,母亲也念着袭人那丫鬟到底服侍了你几年,所以准备撵她出去也就罢了。” 见宝玉张嘴想要反驳,元春一笑,握着宝玉的手加重了两分:“宝玉,你要再闹下去,姐姐便做主,将袭人送官了,由着官差审她。” 宝玉大大打了个哆嗦。 王夫人也醒过神来:“老太太,原本我看袭人那丫头还好,又是老太太给的,所以留下她服侍宝玉。哪里想到她做这样的事儿出来。可见到底不是咱们家家生子儿,不够牢靠。原要送官,又恐咱们府上丢脸。要不求老太太一个恩典,索性将她卖身契给了她,叫她走吧。” 贾敏冷眼看着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然后开口道:“宝玉,当真如此?” 宝玉涨红了脸。 送官?袭人那样柔弱的女儿家,怎么能叫官差粗鲁的对待。 大姐姐的意思他听懂了,只要他再闹袭人肯定没有好下场。要不,要不就让她走吧。他去过袭人的家里,也算是吃喝不愁,甚至她爹娘也想过来赎她。 她一旦出去了,自己说不定也能去看她。 贾宝玉反抗的心思和勇气,在贾政和王夫人的怒目下,在元春柔和却冷漠的语气下,消失不见,像是融化的冰雪。 半晌他才讷讷道:“老祖宗,袭人,袭人不是故意的。而且那些都是我给她的……” 元春的叹气声打断了宝玉的话:“宝玉,你就是太心软了,由着丫鬟骗了你。” 然后还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就像是她入宫前常做的那样。 宝玉不知怎么,忽然就怕极了这个笑着的大姐姐,躲开了她的手。元春的笑便微微一僵,放下了手。 -- 小萝坐在隔断里面,跟琥珀一起剥核桃衣和杏仁的皮。 老太太要喝的杏仁茶,从来都不要大厨房做,而是屋里亲自熬的。连剥这些坚果都要大丫鬟们动手,这样干净些。 核桃也就罢了,杏仁的皮得先泡过,才能一点点慢慢剥掉,很是费工夫。 小萝探头探脑来了后,便被鸳鸯塞进来,边干活边听外面发生的一切。 此时她心里便忍不住啐了一声:这不是宝二爷刚才对自己咆哮说袭人好的时候了?怎么这会子不出声,认了袭人是个贼,默认她被撵出去呢? 贾敏冷冷一笑,对鸳鸯道:“等一会儿将袭人的卖身契送到东跨院去。” 王夫人和元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敏下逐客令:“好了,一大早闹得我头疼。” 贾政只得再次赔罪,然后带着王夫人及一对儿女离开。 元春有些不安,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了了?她不信老太太看不出方才她言辞里的闪烁和宝玉的态度。可老太太什么都没问,就这样将卖身契给了他们,仿佛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一般。 方才老太太问王夫人话,她跳出来越俎代庖的时候,明明白白看到了老太太目光寒凉,她都做好了被老太太训斥责骂的准备。结果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王夫人倒是不以为意,对女儿道:“老太太最疼爱宝玉,是不舍得罚他的。既然舍不得怪他,今日的事儿自然就只能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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