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兹尼亚克家回来之后,伊莎贝尔点燃一盏油灯走进客厅,发现父亲正睡在餐桌旁边,脑袋靠在硬木上,就像昏倒了似的。他身边放着的那瓶空了一半的白兰地酒瓶不久之前还是满满当当的。她拿开酒瓶,把它放在餐具柜上,希望他明天一早够不到酒瓶时就会自然把喝酒的事情抛在脑后。
她差一点就朝着他伸出手去,抚摩挡在他脸上的白发,以及他睡着时头上露出的那块小小的、椭圆形的秃斑。她想要那样触碰他,舒缓地、有爱地、陪伴地。
结果她却走进厨房,煮了一壶苦涩黝黑的橡树子咖啡,还找出了一小块巴黎人如今只能买得到的无味灰色面包。她掰开一块面包(杜富尔夫人是怎么形容这种举动的来着?边走边吃),缓缓地嚼了起来。
“那咖啡闻上去像狗屎一样。”她的父亲在她走进餐厅时睡眼惺忪地边说边抬起头来。
她递了一杯给他,“喝起来味道更糟。”
伊莎贝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灯光突出了他脸上如公路图一般的纹理,加深了上面的凹点和皱纹,让他眼睛下方的卧蚕看上去像蜡一般肿胀。
她等待着他说些什么,可他却只是凝视着她。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视下,她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她需要它才能咽下味如嚼蜡的干面包),把空杯子推到一边。直到看着他再次睡着,伊莎贝尔才离开房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可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于是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满心忧虑地胡思乱想了一番。最终,她再也忍不了了,跳下床铺走进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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