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把自己的铺位铺好,干草的烟尘还在土房里飞扬的时候,那个瘸子又来了,他说队长叫他领我们吃饭去。
好极了!吃饭!村子里有了活气。冬天的夕阳在西南方向放射着金色的光辉,黄色的土墙上和七拼八凑的玻璃窗上,都映得光灿灿的。小土房上小小的烟囱,一个个冒出袅娜的轻烟,村子里弥漫着一股苦艾和蒿草的香气。这种与劳改农场迥然不同的、如风俗小说里描写的村居情景,使我莫名地兴奋起来:贫穷也罢,困苦也罢,我毕竟又回到了正常的环境中!
伙房很小,看起来没有几个人在伙房搭伙。这使我有点担心:搭伙的人越少,每个人被炊事员剥削的量就越大。不过所幸的是,我们现在是工人了,我们可以进入伙房里面去打饭了。在瘸子——现在我知道他是队上的保管员兼管理员——向炊事员嘀嘀咕咕地交待给我们按多少定量打饭的时候,我的近视眼迅速地在伙房里睃巡了一遍:扔在案板上的笼屉布,沾着许多馍馍渣!其实,像“营业部主任”这类人真蠢。他们不断地用最哀切的言词向家中勒索,搞得家里人惶恐不宁,扎紧裤腰带来支援他们。我呢,既然不忍心盘剥老母亲,就要发挥自己的智能。而我凭智能在目前的生活圈子里搞到的吃食,并不比从外面给他们寄来的邮包少。
每人四两:一个稗子面馍馍,再加一碗已经冷却的咸菜汤。我磨蹭着最后一个打饭。我笑着对炊事员说:“我不要稗子面馍馍,你让我刮那笼屉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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