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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已经离休,而岳母因为身体不好,早在两年前就回家休息了。岳父似乎很难适应这种生活。他在家里搞了一间与单位完全相似的办公室:一张大写字台、两个书架,旁边挂了地图之类。不同的是写字台上铺了一块毡子:这两年他最热衷的就是书法,再就是学写几句古体诗。像那些书法家一样,他在桌上立了笔架,上面悬挂一溜大大小小的毛笔——它让我想起一种叫做“磬”的古代乐器。
我每次回到橡树路的家里,都乐于待在岳母身旁。她的爱心简直像开采不完的富矿。对岳父,很长时间让我既畏惧又抗斥。记得第一次迎接这目光,我足足被击退了三四米,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我觉得真该用什么把这生硬的目光折断……岳母看着小鹿,双手合在一块儿,那目光又像生气又像逗趣。好像这个细高挑的漂亮儿子尽管是她生出来的,还是让她至今不能置信,所以一有空闲就要直眼盯着他研究一番。我觉得小鹿长得最好的就是双唇,它有那么美妙的曲线,可称为唇中珍品。而在我眼里岳父长了一张自信而又丑陋的嘴巴,让人看一眼就灰心丧气。这张嘴总是肌肉绷紧,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常来这里的一位老团长也有这样的一张嘴巴,总是有吐不完的牢骚话。有一次这位军人跟岳父谈得差不多了,又突然转向我,与我探讨起死亡的问题。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尽力睁大了一双三角眼,愤愤不平地喊:“我猛吃猛喝猛喘气,我就不信人还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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