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士毅在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都没有钱,他就在破椅子上,用手托了头,前前后后,想着这钱是在哪里丢的?想了许久,记起来了。记得听广播无线电的时候,自己怕钱票失落,曾在衣袋里将钞票取出,向袜子筒里塞了进去。这一段动作,记得清清楚楚,决计不会错的,赶快弯腰一摸袜子筒,不由得哈哈笑起来,这里可不是那十元钞票,做了一小叠子,紧贴了肉吗?手里拿了钞票,想起刚才那一阵慌乱,真未免可笑。当时匆匆地买了一些现成的面食吃了,就赶到前门夜市,花了一块多钱,买了一件半新旧的灰布大褂,又跑到小理发馆去,理了一回发,然后很高兴地回去了。这一晚睡得更是神魂颠倒,做了几十个片断小梦,所梦见的,都是和那小南姑娘在一处。
到了次日起来,天色明亮未久,太阳还不曾照到院子里,士毅立刻就忙着用冷水洗过脸,漱过口,就向顺治门外的墙根铁道走来。可是当他走到铁道上的时候,那东边起来的太阳,还只高高照到柳树梢上,带了鸡子黄色,不用说,天气还早着啦。士毅走到小南上次偷煤的地方一看,她并不在那里,料着她还不曾来,向铁路两边看了看,依然还是向走去的路上走回。走了一截路,并不见她来,心想,莫非她早夹了,已经走上前方去了吧?如此想着,他转身依然向前走。这回走得很远,直等快走到西便门了,还是没有看到她,这可决定她没有来,二次又走回去。这样来来去去的,约摸走了一小时有余,并不见小南,两只脚有些累了,待要坐下来吧,铁路上有人经过,看到这情形,必要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穿长衣服的人,一大早就在这里坐着呢?待要依然走,真有点累。一个人只管这样徘徊着,忽然靠树看看水,忽然在铁路上又走着数那枕木,忽然又在人行路上,来去踱着小步,始终是不见人来。自己没有表,这地方一边是城濠,一边是城墙,也找不着一个地方去看钟,再看看树上的太阳,已不是金黄色,只觉热气射人。那末,可知是时候不早了,这样一个蓬首垢面的毛丫头,倒也如此摆架子,待不去理会她,又怕她果来了。心里烦躁起来,便想到女人总是不能犯她的,你若犯她,就不免受她的胁制。高兴而来,变成了苦闷,由苦闷又变成了怨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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