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活着,又怎样?他胆敢对我的个人生活发言吗?我从窗口看见明丽穿过马路,一个素淡姣好的影子。我倒要看看,岁月怎样在这个美妙的容颜上步步紧逼,以致最后收回它曾赋予她的美丽。我等着这一天,她老得难看了,虚肿的脸,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地来怜悯我这条糙汉子。到那时,她跟阿尕并排搁着,她不会再占着绝对优势了。走着瞧,你,使劲挺着你的胸脯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它们空瘪了。那时,我再提起我跟阿尕的事,你就没资格再做这副要呕的表情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是没一点看头。不知从哪天起,她身上有了种酵素,不然,到这个夏天,她怎么会被自己的样子吓一跳呢?她脱下厚袍子,看见两只乳房倔强地向前挺着;小腹不再凹陷于两胯间的深谷,而是刚从海底世界诞生,新鲜而年轻,圆溜溜鼓着,在与胸部相接的地方,显出两道浅浅的皱褶。大约她的身体被男孩子们偷看过,他们开始对她着迷。托雷和尼巴它两个坏透的东西,竟半蹲着撅着屁股跟她跑:“阿尕小阿妈,”他们喊,“小阿妈小阿妈,喂我们喝点奶呀。”她把托雷揪住,一左一右总打了有十几个耳光,尼巴它溜了。
入春开始就有了一个接一个的节日,无非是跑马和跳舞。夜里,点一堆火,男男女女围成圈。秃姑娘戴起面具,在人群里横穿竖穿。她年轻时浪荡得有名,能在一个木酒桶上跳着转圈圈。她的舞不是随便跳跳的,每跳一次,阿尕发现家里就会多几样贵重东西。有时是一只手镯或一串珊瑚珠,有时是一两个镶银小碗或精致腰刀。她边跳边偷,谁都了解她这非凡的本领,却没人防得住她。她不光利用这舞蹈行窃,还能干别的。哪个女人若得罪过她,她跳着跳着便猝不及防一伸手,那脸蛋就会被抓花。往往是一场舞跳下来,她报了仇又发了财。没人敢惹她,因为她是个“底罗克(注:即死而复生的人)”。据她自己说她几经轮回转世,清清楚楚记得上几辈子的经历。她会讲多种语言正是她活过几世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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