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每天都往本上写点啥?”
“……”
“尽写些啥玩艺儿?”
“……”她惊慌地看了团支书一眼。
“有人反映都是些不太健康的东西。什么蓝蓝的天……星星跟月亮亲嘴。”他严厉地背诵被所有人歪曲过的诗。
“……你听谁说的?”
“不少人都说过。前两天,我在彭沙沙笔记本上看到不少,她说是抄你的。”那意思是:趁早别赖啦。“她说你们班好些人都抄你写的玩艺儿。”
陶小童想:这是哪辈子的事?自打一年前大伙说她写的诗“叫人肉麻”,她就把那份心收了。如今她不写诗,连日记也不写了。她们何时何地抄的呢?总不能一边批判一边抄吧。人会在憎恶某个东西的同时欣赏它吗?不会的。团支书当时问彭沙沙为什么抄,她躲躲闪闪说不出名堂。反正大家是偷偷抄,也不知为什么。团支书真正感受到:一个人产生了不良影响,往往本人不知道。好比这个陶小童。
这个陶小童总是与众不同。不知怎么,他感到所有人都对她有点另眼看待。她那圆鼓鼓的额头塞满让人看不透的念头。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新鲜。她很聪明,但时常把聪明掩藏起来;偶尔露一点锋芒,但马上显得很难为情似的。有次团支书无意问她:“你一定读过不少书吧?”她顿时红了脸,像被人揭了短一样。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或叫作挺有知识,但与别人相反,她并不总想让人相信她对事物的理解正确无误。她总是谦虚或害羞地在她的见解后面加上一句:“可能我记错了。”或者:“大概是这么回事,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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