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的情况一点没变好。还是待在壳里,浑身硬梆梆。当暖融融的太阳照进来,我认为自己总该“孵化”了吧。
那天孙煤拿来一张报纸。上面有个英雄,一个牺牲了的英雄。方方脸,一副不打算吸引人的面容。他像过去许多个英雄一样,并没有一副英雄的长相。我想,应该为团支书大哭一场,把许许多多的歉疚哭出来。可我哭不出,英雄与平凡人之间的距离使我不敢贸然动感情。孙煤把有关这位英雄的文章念给我听了。我觉得并不新鲜。好像每个英雄都有一模一样的文章等在那里,只等他们一牺牲,就登出来了。我倒有人们所不习惯的,关于这个英雄的见解。也许我完全没必要去找那几件乐器。我当时对几个新兵大发雷霆:“丢了?!战士上战场能随便丢武器吗?回去找!”说完我沿着来路往回跑。我知道我鼻梁间那根淡黄血管吓人地鼓起,变成紫色。谁要阻挡我的勇敢,那是妄想。
大地一阵猛烈地哆嗦。我抱紧一棵树,这时一个人扑上来,把我拉开。几乎就在同时,一大群石头倾下,最大的一块撞断那棵树,以更大声势往坡下滚去。我定定神,才发觉自己紧缩在团支书怀里。他一听说我回来找乐器,便悄悄离开队伍来追我。他的表情很复杂,搞不清他对我的英勇行为是赞许还是谴责。奇怪的是,我并不想马上离开这宽宽的肩膀,粗粗的胳膊。天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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