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秋天金雀河风平浪静,河床收缩了,两岸凭空漫起来一些沼泽,长满了芦苇和野草,偶尔会有白鹭飞临,或是野狗在沼泽地里徘徊,对着河上来往的船只热情地吠叫。岸上风景,繁荣中透出一点凄凉。金雀河边人烟稠密,大大小小的村镇星罗棋布,我曾经熟记沿岸所有村镇的名字,但是一场洪水过后,上游的花各庄消失了,八座染坊搬迁了,你在船上再也看不见花各庄蓝白色的印花土布迎风飘荡,河下游的仙女桥沉在水里,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被岁月淹没,再也抬不起头来,而在李村附近,我追寻铁塔和高压线的轨迹极目远眺,发现一个新兴的集镇正在河边疯狂地铺展,大片大片简易房屋以惊人的速度建成,红色砖墙,白色石棉瓦,远看就像一丛丛蘑菇蓬勃生长。他们告诉我,那个地方叫东风八号新村,安顿了所有不愿回乡的东风八号的建设者。
是一个多事之秋。进入秋天,我的腹股沟长满了讨厌的癍廯,奇痒难忍,整天挠啊挠啊,这不雅的动作引起了我父亲的注意,他找出了一瓶紫药水,强迫我脱下裤子,这样我的癍廯暴露了,我的生殖器也被迫暴露在父亲的视线里。那个瞬间,我怎么也忘不了父亲震惊的眼神,不是针对我的癍廯,他说我不爱洗澡不肯洗脚不讲卫生,长癍廯是自作自受,他的震惊缘于我发育蜕变的生殖器官,那顶该死的“钢盔”啊,它新鲜红润,却充满了不祥的邪恶之光,听着我父亲的一声惊叫,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父亲手拿一瓶紫药水,因为手在颤抖,药水也在瓶子里波动,他的眼神像波动的紫药水一样暴躁而阴郁,僵持了一会儿,他开始厉声质问我,你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东亮,你夜里究竟在干什么勾当?我慌忙护住了下身,我说我什么也没干,是它自己变成这样的。父亲说,撒谎!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这都是你干下流事造成的恶果!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又羞又恼,无奈之下采取转守为攻的战术,爹,你嚷嚷什么?你天天窝在舱里,什么都不懂!自己去澡堂看看就知道了,大家都这样,六癞子也这样,春生也这样,德盛也这样,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父亲怒吼起来,你还在强词夺理?我不懂你懂?你还要跟别人比?六癞子是个小流氓,人家春生年龄比你大,人家德盛娶了亲结了婚,你才多大?人家可以,你不可以!我警告你,你再这样堕落下去,迟早要走上犯罪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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