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注意到我的身体状况明显不佳的是我老师的妻子。我一经常感到她不安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_”她越来越经常地在我们谈话之中有意加入一些提醒,诸如我不可能在一个学期内征服世界一类的话。终于她直言不讳了。一个星期天当我正在最美的阳光下死记硬背语法时,她冲上来,夺掉了我的书。“够了,一个年轻、活泼的人怎么就这样甘做虚荣心的奴隶?您别总拿我丈夫当榜样:
他老了,而您还年轻,您不能像他一样生活。”当她说起他时,总带着这种蔑视的语气,一听到这样的话,我这个崇拜者总是怒火中烧。我感觉到,她总是有意地,也许是出于一种迷途的妒意,一再试图把我同他分开,试图用冷嘲热讽来阻止我的过激行为;要是我们晚上口述的时间太长,她就用力地拍门,不顾他愤怒的反一对,催我们中断工作。“他会让您神经错乱的,他会把您完全毁了。”
有一次当她发现我昏倒在地时愤怒地说。“他在这几个星期里把您变成了什么样子!您这样自己糟踏自己,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而且……”她顿住了,没把话说完。但由于强压怒火,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我的老师确实不让我轻松:我越是热情为他服务,他越是把我的殷勤的敬重看得一钱不值。他很少对我表示谢意,每当我早上给他拿去熬到深夜才完成的口授记录时,他总是干巴巴地拒绝道:“明天也不迟。”我虚荣的殷勤要是自愿为他效劳,他就会在谈话中间突然绷紧嘴唇,用一句讥讽的话将我推开。当然,要是他看到我屈辱、困惑地躲开,那种温暖的目光又会涌过来,围抱住我,安慰我。但这种情况多么罕见啊!他的性格中的这种忽冷忽热,忽而殷勤地靠近,忽而生气地推开,把我热烈的感情完全搞糊涂了,我渴望——不,我永远也说不清,我渴望什么,我希望什么,要求什么,追求什么,我激情的奉献想得到他哪种关心的表示。因为如果是一个女人,即使怀着纯洁的崇敬之情,她也会不自觉地渴望一种肉体的满足,在对肉体的拥有中,自然给她形象地塑造了一种最高的统——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精神的激情怎样才能得到那种不可能满足的、完全的满足呢?它心神不定地在尊敬的人身边流连,越来越兴奋、迷狂,却永远不能通过最后的奉献使自己平静下来。它在不停地涌动,却永远不能彻底发泄,就像精神一样永远不知满足。我总觉得他与我不够接近,在长谈之中,他从没有把自己的思想全盘托出过。即使他信任地甩掉身上所有的冷漠,我也知道,转眼间他又会带着斩钉截铁的表情把这种亲密无间的联系斩断。这种变幻无常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感觉混乱,有时他把我介绍给他的书随随便便地推向一边,有些晚上,我们正谈得投机,我已经完全被他的思想所吸引,他会突然——刚才他还把手温柔地放在我的肩膀上——站起来,生硬地说道:“现在您走吧!天晚了。晚安。”每当这种时候,如果说我由于狂怒几乎要干出蠢事来,那绝不是夸张。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把我的几小时、几天毁掉。也许我过分敏感的感觉由于不断受到刺激,把一些无意之;旬的事情也看作伤害——但所有事后的自我安慰对当时心境的迷乱又有什么帮助呢?靠近他,我感到激情的煎熬,远离他,我又感到无比冷清,总因他的矜持而失望,没有一种表示能给我慰藉,每一个偶然事件又都使我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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