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牧师接到了请帖。打听明白了定大爷是何等人,他非常兴奋。来自美国,他崇拜阔人。他只尊敬财主,向来不分析财是怎么发的。因此,在他的舅舅发了财之后,若是有人暗示:那个老东西本是个流氓。他便马上反驳:你为什么没有发了财呢?可见你还不如流氓!因此,他拿着那张请帖,老大半天舍不得放下,几乎忘了定禄是个中国人,他所看不起的中国人。这时候,他心中忽然来了一阵民主的热气:黄脸的财主是可以作白脸人的朋友的!同时,他也想起:他须抓住定禄,从而多认识些达官贵人,刺探些重要消息,报告给国内或使馆,提高自己的地位。他赶紧叫仆人给他擦鞋、烫衣服,并找出一本精装的《新旧约全书》,预备送给定大爷。
他不知道定大爷为什么请他吃饭,也不愿多想。眼睛多倒猜出一点来,可是顾不得和牧师讨论。他比牛牧师还更高兴:“牛牧师!牛牧师!准是翅席哟!准是!嘿!”他咂摸着滋味,大口地咽口水。
眼睛多福至心灵地建议:牛牧师去赴宴,他自己愿当跟班的,头戴红缨官帽,身骑高大而老实的白马,给牧师拿着礼物什么的。他既骑马,牧师当然须坐轿车。“对!牛牧师!我去雇一辆车,准保体面!到了定宅,我去喊:‘回事’!您听,我的嗓音儿还像那么一回事吧?”平日,他不敢跟牧师这么随便说话。今天,他看出牧师十分高兴,而自己充当跟随,有可能吃点残汤腊水,或得到两吊钱的赏赐,所以就大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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