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大自然是一种艺术,因人的性情个性而异其趣,并且如别种艺术一般,极难于描写其中的技巧。其中一切都需出于自动,都需出于艺术天性的自动。所以在某一时候怎样去享受一树一石或一景,并无规则可定,因为没有景致是相同的。凡是懂这个道理的人,不必有人教他,即会知道怎样去享受自然。哈夫洛克·蔼理斯(Havelock Ellis)和凡·德·威尔德(Van der Velde,十九世纪末比利时杰出的设计家)说,夫妇在闺房静好之中,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什么是有趣的,什么是没趣的,绝不是可以用章程来规定的事情。这句话,实在是不朽之论。享受大自然中也同样如此。最好的探讨方法大概还是:从具有这种艺术天性的人们的生活中去研究爱好大自然。梦见一年以前所看到的一个景致,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去的愿望——这些都是突然而来的事情。凡有艺术天性的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显出这个天性。凡真能享受大自然的作家,都会丢开他已定的纲要,而去自由地描写一场美丽的雪景或一场春天的晚景。新闻家和政治家的自传中,大都充满着过去经验的回忆,但是文学家的自传文中,应多谈一个快乐的夜里,或一次和几个朋友到一个山谷里去游玩的回忆。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拉迪亚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和切斯·特顿(G.K.Chesterton)自传都是令人失望的。他们何以竟会将一生中的经历轻重倒置?真令人不解。他们所提到的,无非是人,人,人,而丝毫没有提到花鸟山丘和溪流。中国文人的回忆文字和他们的信札在这一点上便不同了。信札中最重要的事情每每是告诉他的朋友一个晚上在湖上的经过,或在自传中记录他生平所认为快乐的一天和这天的经过。中国作家至少有很多个都喜爱记录夫妇闺房乐趣的回忆。其中冒辟疆所著的《影梅庵忆语》,沈三白的《浮生六记》和蒋坦的《秋灯琐忆》,更是极好的例子。冒沈二书是在夫人去世后所著,蒋书则是在夫人尚在的时候老年所著。我这里当先行引用《秋灯琐忆》中的几句话,书中主人公是作者的夫人秋芙,再引几段《浮生六记》中的话,书中主人公是作者的夫人芸娘。这两个女子虽不是极有学问的人或大诗家,但她们都有适当的性情。这并无关系,我们不必着眼于写出可传诸万世的好诗,只需学会怎样用诗句去记录一件有意义的事件、一次个人的心境,或用诗句来协助我们享受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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