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拖着双脊,走上了去公社之路。
我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包着一个玉米面饼子,一棵大葱,一块黑酱。这是因为我要出门,家里对我的奖赏。如果不出门,我的主食是发霉的地瓜干子。杜大爷背着一个黄帆布书包,书包上绣着红字,这是很洋气的东西,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知识青年才能背这种书包。我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书包,但我弄不到。杜大爷很牛气地背着一个只有知识青年才有的书包拉着牛缰绳走在牛前头,书包让他生气勃勃。我背着古旧的包袱,拿着一把破扇子跟在牛后头。我用破扇子不停地轰着双脊蛋皮上的苍蝇。我扇一下子苍蝇们就嗡地飞起来,苍蝇飞起来时我看到双脊那可怜的蛋皮像一团凉粉的形态、像一团凉粉的颜色。我刚一停手苍蝇们就落回去,苍蝇落回去我就只能看到苍蝇。我们出了村,过了桥,上了通往公社的那条沙石路。夸张点说我们走得还不如蛆爬得快。不是我们走不快,是双脊走不快。双脊连站立都很困难,但我们要它走,它就走。它已经连续三天没捞到趴下歇歇了,我猜想它的脑子已经昏昏沉沉。如果是人,早就活活累死了,累不死也就困死了。想想做头牛真它妈的不容易。如果我是双脊,就索性趴下死了算了。但双脊不是我。我和杜大爷一个在前拉着,一个在后催着,让它走,逼它走,它就走,一步,一步,一步更比一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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