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思绪从“吃豆”中拉回来时,看到他已在树冠上铺下了一块粉红色的塑料布。看起来他的树冠里一定还储藏着许许多多宝物,即便他从树冠里提出一支压满子弹的冲锋枪我也不会再吃惊了。他把面包、香肠、烧鸡摆在塑料布上,拧开酒瓶子,伸手从树冠里摸出两个搪瓷缸子,咕嘟嘟倒酒,在我们周围立刻就弥漫了浓郁的酒香。
他端起搪瓷缸子,举到我面前,说:
“为了咱哥俩的久别重逢——干!”
搪瓷缸子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我们仰起脖子,咕嘟嘟灌了几大口,酒精立即渗入血液。他的脸上,有一层铁锈样的屑片,轻轻地落下来。他感慨地说:
“十几年没闻到茅台酒味了。”
“这酒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送礼的人把它的身价哄抬上去啦。”
“我知道,我们这边也兴起送礼风来了。”他撕了一条鸡腿,先放到鼻子上嗅嗅,然后快速地吃起来。我惊异地发现他的吃相邪恶而丑陋。他把整条鸡腿塞进嘴里,嘴唇不动,牙齿咯咯唧唧一阵响,手里就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骨头了。他把骨头随手往河里一抛,水面上翻起几簇浪花,一条红色的大鱼像电一样地闪现了一下它的身形,随即便消失了。
半缸子酒落了肚,他脸上的铁屑剥落了几层,显出了青紫的底色。酒意上来,他的话明显地多起来,身体也在树冠上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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