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成到家的时候,小半边残月,还挂在天边,拿城里时候来说,是打过三更了。
冷清清的月色照着一处处的农庄,好象一幅泼墨山水,把四下里的树木,全变成了一堆堆的山丘。还没有冻僵的秋虫,响成一片。
乡下人实在有摸夜路的本事,即如顾天成,在气得发昏之后,尚能在小路上走十几里,并于景色相似中,辨认出那一处是自己的农庄,而从极窄的田塍上穿过去。
拢门上擂得蓬蓬蓬的。立刻应声而起的,就是他那只心爱的猛犬花豹子,其次是那只才生了一窝小狗的黑宝,两只犬一直狂吠着扑到门边。
又是一阵蓬蓬蓬,还加上脚踢。
大约是听明白了是甚么人在打门,两只狗一同住了吠声,只在门缝间做出了一种嘶声,好象说:“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倒是四周距离不远的一些农庄里的狗,被花豹子吠声引起,呐喊助威,因为过于要好,主动的虽已阒然无声了,而一般帮腔助势的,偏不肯罢休,还在黑魆魆的夜影中,松一阵紧一阵的叫唤。
门扉差不多要捶破了,加之以乱骂乱喊,而后才听见十五岁的阿龙的声音在厢房角上牛栏侧答应道:“就来,就来!”
算是十几里路清凉夜气把他的忿火清减了一大半,所以才能忍住,直等到灯光映去,阿龙靸着破鞋,一步一蹋的声音,来到门边。他还隔门问了句:“当真是三贡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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