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君入河 转眼间,已经是两年过了了,段无忌与孙海棠两人感情也渐深。他在帮中的地位也更上一层。而天龙帮与百花山庄,桃源别府的争端也更加激烈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忽然一阵大风刮过,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天龙帮外,向内杀来。侵击入此的有上名百彪悍大汉,一律身穿黑衣蒙面,火光月色之下,但见城内到处都有黑色人影奔跃追逐。 正巧一月之前,帮主孙浩带着帮中的高手外出,帮中高层只剩下风堂堂主万重山、雷堂堂主张铁翼两名堂主。黑暗之中,人人杀得难解难分,混乱不堪。天龙帮中,人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段无忌也在睡梦中被惊醒,他冲出门去,也卷入了战斗中。他杀了几名黑衣人之后,连忙身后花园方面赶去。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是喊杀声。他自入天龙帮后,从来没遇上这种事,平时不可一世的天龙帮,此时在这些黑衣人的攻击下,竟显得如此脆弱。 段无忌心中惊骇,以天龙帮的强大,天下还有什么帮会有这样的实力能够这么轻易地攻打进来呢? 他仔细看着那些黑衣人,终于看出一些要点来。原来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并不比天龙帮中人高出许多,只是他们有十几个人手中持有一种黑色圆筒,有些喷火,有些喷出毒水,四处巡回偷袭,这种古怪的武器使他们占了上风。 后花园外,已经展开一场厮杀。段无忌先赶到孙海棠房中,在房前杀死三名黑衣人,召来一队人马在后花园保护,又赶到天龙堂前。风堂堂主万重山一人正敌住四人厮杀,忽然一个手持圆筒的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忽然手中喷出一团毒火,万重山惨叫一声,就被前面一个黑衣人一剑穿心杀死。 段无忌暗暗吃惊,心想这种武器倒难对付,想起那时对付李利之计,举起一块大石向那人抛去,那人闻身转身欲举火喷射时,已是来不及了,整只手臂带那火筒都被大石压得粉碎。 段无忌喝道:“天龙帮弟子听了,先将那些手持黑筒的人用乱箭射死——” 天龙帮弟子正如没头苍蝇,一听此令,犹如有了主心骨,连忙依令行事。那十几个手持火筒的人虽有利器,怎奈人数太少,不敌天龙帮众人的乱箭,一个个纷纷中箭,其中一人见势不对,下令道:“撤——” 直至天亮时,战斗才告结束。雷堂堂主张铁翼惊魂未定,握着段无忌的手道:“段老弟,昨日多亏你够机灵,不然真是危险。待帮主回来之后,我一定为你请头功。” 段无忌忙道:“昨日之战,乃是堂主指挥得当,属下不敢称功。对了堂主,昨天那些是桃源别府还是百花山庄中人?” 张铁翼道:“百花山庄用毒居多,弄出这些邪门歪道东西的,必是桃源别府。我看过了,那些持有喷火筒的人袖口都有一道紫线,是丁芷君那妖女的紫金卫队。” 三日之后,帮主孙浩知讯赶回帮中,闻听之下,暴跳如雷,立刻召集众人到天龙堂上。眼见帮中上下犹是一片狼籍,大家想起那日的险情,心中也自惴惴。 孙浩沉着脸,道:“人道我们天龙帮是江南第一大帮,想不到却被桃源别府这么轻易就攻入总堂,还折了风堂的万重山堂主。哼,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天龙帮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李利见帮主脸色不豫,忙道:“帮主英明,这次本帮大获全胜。桃源别府不自量力,企图进犯本帮,却是全军覆没。” 孙浩冷笑道:“你少放马后炮,这不过是桃源别府的一招投石问路。那日一战,咱们连对手一点实力都不了解,却教人家将我们的底都摸清了。” 张铁翼不解地问:“桃源别府为什么要投石问路?” 孙浩道:“你们看前日这批黑衣人,可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段无忌想了想,道:“属下看来,前日这批黑衣人,似乎是受过一种特别的训练。他们的武功虽不甚高,可是招数怪异,而且进退攻守,都各有阵势,大大增强了实力。最为可虑的是他们手上那些喷水喷火的古怪兵器,令人防不胜防。” 孙浩道:“不错。他们是桃源别府新训练的一支奇兵,称为神风队。这一次进攻本帮,是那魔女丁芷君安排的驱狼吞虎之计。她让刘石田带这一批人来进功本帮,意欲让我与刘石田斗得两败俱伤。” 张铁翼道:“帮主,既然刘石田是桃源别府中人,为什么丁芷君还要对付于他?” 孙浩冷笑道:“昔年刘石田曾是我的副手,这人并不是安居人下之辈。他必是与丁芷君有权力之争。不过,那魔女武功不高,却是心狠手辣,大有那云无双之风。刘石田岂是她的对手。同时,她可以借这一队人的进攻,看出本帮的实力。由此可见,桃源别府图谋本帮,可能就在这几年之内了。因此我这次要出去一趟,去寻找对付桃源别府的办法。经此一役,料得近期内桃源别府也不会再有异动。我出门后,帮中的一切事务,就交由你们了。风堂堂主的空缺,就由雷堂堂主张铁翼补上。这次雷堂香主段无忌表现突出,特升为雷堂代堂主。” 经此一役,段无忌与孙海棠的感情又更深进一步。城郊的海棠园是不去了,但两人在孙海棠的花园中倒也其乐融融。 段无忌心中,一直有一个不解的疑团,他察觉天龙帮与桃源别府及昔年的无双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恩恩怨怨。只是在帮中,素来无人与他说明。这一日与孙海棠在花园中,见左右无人,便问起孙海棠。 孙海棠叹道:“难怪你不知道,这是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段无忌奇道:“十几年前?” 孙海棠道:“十五年前,我爹爹与百花山庄庄主莫易是同门师兄弟,分别是昔年天魔教的两大堂主。后来,莫易为美色所迷,将女魔头云无双带入天魔教。云无双自入教后,为了夺取权力,不择手段,做出种种邪恶之事,并陷害我爹,用了种种酷刑。我爹好不容易才能死里逃生,他对云无双恨之入骨,而百花山庄的莫易,桃源别府的丁芷君,就是云无双的两大帮凶……” 段无忌道:“怪不得,记得我初入天龙帮时,张堂主告诉我,帮中连一个云字都不准提到。” 孙海棠道:“不错,正是连一个云字都不准提到。我爹当年,受尽了那女魔头的残害折磨,如果不是云无双,他早就是天魔教的教主了。可是却被云无双所害,她还害了许多人,更篡夺了教主之位,将天魔教改为无双教,意欲独霸天下。” 段无忌沉吟道:“江湖传说中的云无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孙海棠道:“听说她长得极美,听说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所迷惑,就算是她的仇人,也会被她深深地吸引。只是有关于云无双的消息,却是各种各样,无奇不有。有人说她武功之高,说得似三头六臂;有人说她无所不知,近鬼近妖,还有人说她容貌之美,勾魂摄魄。真是千奇百怪,却又人人畏惧。她本是一妙龄女子,却在短短三年为魔教教主,惹起无数血腥,在江湖上,是什么传说都有。” 段无忌道:“那么,有谁能真正知道云无双的事呢?” 孙海棠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很小的时候,听过云无双的事。听说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我就有些好奇,在帮中爹爹不许别人提到这个名字,可是还是有人私下传言。不过,有一个人,他知道许多关于云无双的事……”她犹豫着说。 段无忌眼睛一亮:“那我们就去找他,他是谁?” 孙海棠有点不情愿:“据说他是本帮的一位长老,姓高。他住在后面的一间小石屋里,那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了。我们还是别去了。” 段无忌奇道:“我在帮中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长老?” 孙海棠道:“我不是说过了,他已经很久没出来见人了,不过,我听说高长老以前在天魔教时就跟着我爹了,他不但很清楚云无双的事,听说,他还见过云无双呢!” 段无忌看着她的脸色,体贴地道:“既然你不愿意去见他,那你把地方告诉我,我一个去就成了。” 孙海棠看了看段无忌,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段无忌点了点头,孙海棠勉强道:“那,还是我带你去吧!高长老不认得你,你一个人去,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去了,你才能打听到事情。” 段无忌拉着孙海棠的手,道:“海棠,你待我真好。” 段无忌跟着孙海棠的轿子来到城西,孙海棠下轿,与段无忌两人走进一个小巷,推开一间小石屋,屋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脸全部都被须发所盖,看上去,是那种老得不能再老,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似的。 孙海棠暗中皱了皱眉头,段无忌轻抚着她的手,孙海棠定了定神,叫道:“高长老,我们来看你了——” 那老人抬起头来,看到了海棠,他笑道:“大小姐,是你来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孙海棠介绍:“这是雷堂堂主段无忌。” 高长老看着段无忌,有点吃惊:“雷堂堂主,这么年轻就做了堂主了,真是不简单哪!现在年轻人想出人头地,可比不得过去了。想当年,你爹爹做青龙堂堂主时已经三十岁了,莫易做玄武堂堂主时是二十六岁。你几岁了?” 段无忌鞠身行礼道:“晚辈今年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高长老震了一下:“当年,那、那云……进天魔教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二岁吧!长江后浪推前浪,竟是如此之快,可怕呀可怕!” 孙海棠抓住他的话道:“高长老,您刚才说那云……云什么呀,是不是云无双?” 高长老脸色一变,他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的脸变得发青,嘴唇也有些发白:“云教主,你怎么会忽然提起云教主来了,她、她在哪儿?你们怎么会来问我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双手捂在脸上,仿佛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会看不见他似的。 孙海棠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惊慌的神色,道:“高长老,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段无忌按住他,叫道:“高长老,云无双在已经死了,你还在怕什么?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关于她的事。这儿只有我和海棠,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高长老抬起头道:“云无双已经死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段无忌心中暗惊,忙道:“江湖上的人都这么说的,她已经有十几年不在江湖上出现了,每个人都说,她已经死了。” 高长老道:“她真的死了吗?” 段无忌道:“是。” 高长老叹了口气,放下双手,心神稍定。过了好一会儿,缓缓地道:“云无双的故事,已经过去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一闭上眼,还是会看到她灭唐门,清洗天魔谷,武当山血战,泰山大会时的血流成河。唉,千百年来,江湖中,从未有一个女子,象她那样,造成过这么大的杀戳。” 段无忌问:“那云无双的出身来历是什么,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高长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她原是云海山庄云仲武的女儿,曾和武当派弟子罗飞有过一段私情。当年,罗飞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后来还为了她离开武当山,到了九华山,成立九华派。云海山庄被九大门派灭了以后,她得到了一把魔刀,练成了绝世武功……(段无忌插话道:”魔刀,是什么样的魔刀?“)魔刀一出,摄魂夺魄。她初出江湖,遇到了玄武堂堂主,也就是现在的百花山庄庄主莫易,莫易为她失魂落魄,甘心为她所利用,将她带入天魔教后,她更是得到当年老教主的全部信任。” 孙海棠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脸庞,道:“云无双当年能够得到这么多男人的全力支持,做上魔教教主,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很美?还是她善于迷惑男人?” 高长老摇头道:“不全是。云无双虽然美貌,可是看上去却是那样高不可攀,冷傲孤绝,男人绝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邪念。她武功高强,心思细密,她做出来的很多事情,都是别人不敢想,别人不敢做的。记得当年,我们十大长老把守地狱门,从来没有一个人可能活着出去。可是云无双她却做到了。那个时候,你爹是青龙堂堂主,人人都以为你爹是教位的继承人,可是自从云无双闯过地狱门之后,我们几个长老就知道,你爹决不是云无双的对手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她的野心,却不仅仅是在将来可以得到教主之位,而是连老教主也要对付。唉,谁也想不到她的武功竟也这么高,昔日端木教主人称神力天魔,竟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她、她只用了三年,就夺了老教主三十年的基业,成为教主。” 段无忌听得动容:“三年就夺走别人三十年的基业,她是怎么办到的?” “利益,杀戳。”高长老道:“满足别人的欲望,给于最大的利益。云无双是个绝对不亏待手下的人,金钱,权势……只要是在她许可内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可是,如果逆她之意,那么,那个人的下场,会比死更惨。大小姐,你爹爹当年就是落入她的手中,九死一生,若不是运气好一点逃出来,那么现在早已经尸骨无存了。尽管已经经过这么多年来,可是云无双这个名字,仍然令人胆寒,天龙帮谁也不敢提起云无双的名字,因为谁都怕,怕这个名字背后的血腥。她、她实在杀了太多的人了……” 段无忌还在思索,孙海棠却是越听越惊,站了起来道:“我不要听了,太可怕了,我们还是走吧!”说着,自己先走了出来。段无忌只好跟着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正走到巷子口,忽听得头顶一声轻响,孙海棠本已有些害怕,不由地尖叫一声。段无忌喝道:“谁,出来?” 听得一个清脆的童音道:“我本来就在这儿了,你叫得这么响干嘛?”段无忌随着声音看上去,只见巷子口的大树顶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瞧她双脚一荡一荡的甚是舒服,穿着一双杏黄色的鞋儿,鞋上绣的不是花儿,却是一对小猫,鞋尖上还有一对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孙海棠惊意方定,见这小姑娘悠然的样子,想起方才吓得厉害,心中不禁恼怒,叫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姑娘嘻嘻一笑道:“你又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正在这时,忽听得头顶上树枝“咯”地一声断裂,那小姑娘娇呼一声,竟从树上直坠而下。段无忌听得声响,方自一伸手,那小姑娘正好落在他的怀中。段无忌低头一看,只见这小姑娘冲着他嘻嘻一笑,不知怎地,忽然间他心中一动。仔细看这小姑娘脸上又是泥又是灰的,瞧不清相貌如何,只有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甚是灵动。 孙海棠刚要说话,段无忌拦住她,对那小姑娘道:“你躲在树上做什么?” 那小姑娘笑道:“看戏呀!看戏自然是坐得越高看到的越多了。” “看戏?”段无忌侧耳一听并无锣鼓之声,问道:“你看什么戏?” 那小姑娘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本地风俗,今日是沐浴节,再过一刻钟就是正午,那儿河边所有的人都有会跳下水里去。” 段无忌笑道:“胡说,我就是本地人,怎么不知道有这种风俗?” 那小姑娘嘴一撇道:“这是新风俗,你孤陋寡闻,难怪不知道了。” 孙海棠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她刚才看到这小姑娘舒舒服服竟坐在段无忌的怀中,心中已是很不快,偏段无忌竟看不出她的心情来,还对这小姑娘颇有兴趣,令她更是恼火。 那小姑娘笑道:“你不信,要不要和那胖家伙一样,和我赌一千两银子?” 段无忌奇道:“什么胖家伙?” 那小姑娘拉着他的手笑道:“有个胖嘟嘟的家伙嫌钱多,我就找人帮他花掉一些。你跟我来看看。” 段无忌尚未说话,孙海棠已是叫道:“不许去!” 段无忌道:“海棠,我只是去看一下。” 孙海棠怒道:“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段无忌微有不快,对那小姑娘道:“我们走吧!”那小姑娘笑嘻嘻地对孙海棠做了一个鬼脸。 忽听得风声微动,段无忌看见孙海棠已是一掌向这小姑娘打去。他身子一侧,孙海棠这一掌却是打在了他的肩头。段无忌见这一掌出手甚重,他放下那小姑娘,那小姑娘一溜烟儿跑到孙海棠的轿子后面躲起来。孙海棠见一击不中,又是一掌打去。段无忌伸手架开,皱眉道:“海棠,你为何出手这么重。” 孙海棠柳眉倒竖,道:“好啊,段无忌,我叫你不许去,你不但不听,竟还帮着这小丫头,你还敢怪我出手太重,你与她什么关系?” 段无忌道:“海棠,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问都不问出手就打?” 孙海棠哼了一声道:“这小鬼来历不明,忽然出现在这儿,一定是奸细,还问什么,把她抓起来就是了。” 段无忌道:“就是因为来历不明,才要问上一问。你也太鲁莽任性了。” 孙海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无忌,你竟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你给我等着。”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 那小姑娘躲在段无忌背后,看着孙海棠怒气冲冲地上轿带着手下远去,笑嘻嘻地扮个鬼脸。 巷子口只剩下段无忌一人,他瞧着这小姑娘,不禁越瞧越是疑心,不知是谁家的女儿,怎么竟会这等地放肆,便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嘻皮笑脸地说:“我呀!我叫云无双。” 段无忌知道方才与海棠的对话让这小姑娘听见了,她就顺口扯这个名字,见这小丫头如此胡闹,不知怎地,只觉得一股怒气升上来,大喝一声:“胡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仍是一副漫不在乎地样子,嘻嘻一笑:“名字,什么名字,我没有名字。你要是高兴,就叫我云无双好了。” 段无忌心中一惊,怒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若是这话落到别人的耳中,你早就死了。你居然敢开这种玩笑,你可知道云无双仇敌满天下,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一刀就可以宰了你。你以为你有多少条命?” 那小姑娘扁了扁嘴,不敢再说了。 段无忌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不好玩,我不理你了。”说着向前走去。 段无忌瞧着她走出巷口,有一座酒楼临秦准河而筑。段无忌跟着她走上楼去,果见一个大胖子站在那儿,拿着块手帕不断抹汗,身边还放着两个大木箱子。 段无忌认得他是本地有名的富商金百万,这人平时甚为精明,可是这会儿站在那小姑娘身边,看上去却是奇蠢无比。 那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走上前道:“钱带来了吗?” 金百万道:“左边这个箱子里是铜钱,计一百两银子;右边这个箱子里是九百两碎银子,一共是一千两银子。我已经把钱带来了,你的呢?” 那小姑娘从头上拨下一根金钗来,道:“你看清楚了,这根钗镶的可是猫儿眼,就算你有个万儿八千的,有钱也无处买去,值不值得这场赌约?” 那金百万立刻双眼放光,一叠连声地道:“值值值,当然值。” 过了一会儿,金百万看着房中的沙漏,嘿嘿笑着道:“时间到了,我早说了这个天气没有人会下河洗澡的,你输了。” 那小姑娘笑道:“马上就开始了。”说着走到窗边,打开左边的箱子,抓起一把铜钱向楼下河面上洒下去,一边大叫道:“喂——天上下钱雨了,谁拣到归谁——” 她边叫,手中抓着铜钱向河中一把把地抛去。河岸上本站着不少人,忽见楼上洒下一把把铜钱来,大家先是怔住了,等一听到“谁拣到归谁”这句话时,人群立刻疯狂起来。 “扑通——”一声,有一人率先跳下了河,紧接着,只听得“扑通、扑通、扑通……”一连串的的声音,岸边的人们已经争先恐后地跳下了河。 金百万怔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叫道:“我的钱哪——”他扑到窗边,双手乱舞:“那是我们钱哪,你们不准拿,不准跳——” 那小姑娘一把拉开金百万道:“那已经不是你的钱了,你已经拿出来做赌注了。”金百万转过身来,就要与她拼命,幸被家丁们拉住,他大叫道:“你赔我的钱,赔我的钱。” 那小姑娘不慌不忙地拿着金钗在他眼前一晃:“这么说,这个赌你是不打了。”金百万看到上面的猫眼宝石,立刻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不言语了。 那小姑娘更加放肆,她看见楼下跳下河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楼上的人却只在看热闹,她叫道:“喂,你们也跳下去拿呀,不要客气。跑堂的、店小二,你们都下去呀!”她一边说,一边又抓起银箱中的白银,一把扔了下去。这一下立刻引起轰动,连楼上吃饭的客人,店小二都跳下河去捞银子,到后来连店老板也跳下了河,已经在河里的人们看见楼上又抛下了大锭的白银,更是疯狂起来,连远处的人都闻讯纷纷赶来。 那小姑娘一把又一把将银子抛得更远,时值春寒料峭时分,无数人跳进河中,虽然河水极为冰冷,但是他们心中对金钱的热切却已经胜过了天气的寒冷。眼看着那小姑娘将一把又一把的银子向河中乱扔,眼看着银箱中已经所剩无多,金百万扑到银箱上死死地不肯放,嚎叫道:“够了,够了,不许你再扔了。” 那小姑娘做了个鬼脸道:“愿赌服输,你看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跳下了河,你已经输了,这一千两银子我爱怎么用都行。”金百万气得全身的肥肉都在哆嗦,指着她道:“,来人,来人,把她抓起来,要她赔我的银子。” 那小姑娘耸了耸肩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金百万这么玩不起。才一千两银子而已嘛!你要不服气的话,这样好了,我把我的赌注也扔下去,这样总公平了吧!”说时迟那时快,她从头发上拔下金钗,手一扬,只见一道金光划过半空,落到远处的水面上。金百万急得只叫一声:“我的猫儿眼呀!”只叫得好大的“扑通”一声,他也跳下河去捞那只金钗了。 那些家丁本奉命正要去抓那小姑娘,却见主子已经跳下河去了,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姑娘趁机大叫道:“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跳下去帮你们主子捞东西去。”有几个家丁呆头呆脑地应了一声“是”,也跟着跳了下去,还在有一两个没反应过来的家丁也被她一脚一个踢下河去。 只见秦准河此刻之热闹,恒古未有。几百个人在河中挤挤挨挨;头撞到屁股、脚踢到脑袋;有哭的、有叫的、有跳的、有爬的、有笑的、有骂的;拖泥带水、狼狈不堪而全然不自觉。随着每一锭银子的找到都会引起一阵惊呼,然后众人更加兴奋地埋头水里泥里再继续疯狂寻找,抱成一团,打成一团。似乎所有的人都疯了。 那小姑娘在楼上看着,极为兴奋,又叫又跳:“快捞呀,快打呀!好、好、真好玩!”她扔得高兴,连手边桌上的碗筷都一起扔下来。扔得手边没了东西,才回头一看,楼上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段无忌。 她奇道:“咦,你怎么不跳下去呀?” 段无忌哭笑不得:“我该跳下去吗?”那小姑娘看了他一眼道:“没意思。”就欲走开,却被段无忌拦住。那小姑娘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喂,你别拦着我,我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 段无忌倒好笑起来:“哦,怎么厉害法。” 那小姑娘瞪眼道:“我的武功可是从无相真经上学来的。” 段无忌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六年前云无双在江湖放出几本无相真经,引起武林各派争斗残杀,武当掌门清虚真人为了杜绝纷争,将那假无相真经抄录无数份送与江湖群雄。如今连码头卖艺杂耍的人也会说:“我这武功可是从无相真经上学来的。” 那小姑娘恼了,伸手就打,她虽然脑子灵活身手灵活,可是武功却是奇差无比,连天龙帮的普通帮众都比不上,才不过两招就被段无忌制住。 段无忌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到金陵,又招惹我们天龙帮?” 那小姑娘道:“我要是不说呢?” 段无忌抱起她走到窗边:“那好啊!你把这么多人弄下河,让你看好戏,你自己想不想也一起下去。” 那小姑娘扁扁嘴道:“算了,看别人演戏好玩,要是自己也上场就不好玩了。我叫崔宁宁,我爹是崔玄。” 段无忌怔了一怔:“天下首富崔玄?” 那小姑娘崔宁宁又得意起来:“你也知道我爹的名字,还不快放我下来。” 段无忌道:“你家里这么有钱,怎么会让你这位大小姐一个人跑出来?” 崔宁宁连忙止道:“嘘——别吵,我是偷跑出来的。” 正在这时,一名天龙帮弟子跑上楼来,报道:“段堂主,海棠小姐出事了。” 段无忌一惊:“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那弟子道:“方才海棠小姐的轿子经过莫愁湖边时,轿杆忽然断了,将海棠小姐摔在泥沼中,幸好人没有受伤,现在海棠小姐已经回到帮中了。” 那弟子报告完毕下楼了,段无忌沉下脸来问崔宁宁道:“你为什么要对付海棠,谁让你这么做的?” 崔宁宁一口否认:“没有呀,谁说是我的?” 段无忌怒道:“你还敢否认,刚才只有你动过海棠的轿子,也只有你才会做出这件事。你有什么目地?” 崔宁宁嘻皮笑脸地道:“好玩呀,你看她刚才那样子多自以为是,一想到她摔在泥沼中的样子,一定特别好玩。” 段无忌怒道:“好玩,这种要命的事你居然称之为好玩。我真该替你爹好好教训你才是。你知不知道这儿是天龙帮的地盘,海棠等一会儿就会想到是你在轿子里作了手脚,到时候,你的小命还要不要?” 崔宁宁被他一吼,吓得哭了起来,一边还嘴硬道:“关你什么事?” 段无忌也怔了一怔,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会关心起这顽劣无比的小丫头来了。他分明与这小丫头毫无关系。他立刻抛开这念头,一把挟起崔宁宁,不顾她大哭大叫的抗议,将她带走。他召开一名分舵主吩咐道:“陈舵主,你立刻把这小姑娘送到北京城外崔家集,不得有误。” 回过头来对宁宁凶道:“你若是乖乖回家就没事,否则,我就狠狠打你一顿。”宁宁连忙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段无忌象抓一只小猫似地抓她过来,将她交给那名陈舵主,这陈舵主做事素来谨慎周到,段无忌对他做事,向来放心。 晚上,段无忌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想去,竟都是那奇怪的小姑娘,不知她是否被自己吓着了,不知她路上可好,不知她是否平安到家了。真是奇怪,他与这小姑娘素不相识,却不知为何,就会不由地生起一种要保护她的欲望。他向来对海棠千依百顺,今日却为了这小姑娘惹得海棠不高兴。想到这儿,他暗叹一口气,明天不知要想什么花样才能哄得海棠消气了。 第二日起来,正欲去找海棠,却听说帮主已经回来了,要他们到大堂上有要事商议。段无忌来到大堂,见海棠也在,心中一喜,暗暗向她递个眼色,海棠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他。段无忌四下一看,却只有他们三人。 孙浩却不管他们少年人有什么心事,道:“无忌,海棠,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们说。” 两人见孙浩神色郑重,也不由地紧张起来,海棠问:“爹爹,有什么重要的事?”孙浩低声道:“我费了十多年时间,终于查得了一个人的下落。”听到这儿,段无忌知道,这必是十分重要的人,问:“帮主说的是……” 孙浩道:“这个人,就是当年武林中至尊,天魔教教主,也就是我的师父。”段无忌听到这儿,问:“可是四十年前人称神力天魔的端木教主?” 孙浩看了他一眼:“四十年前的事,你也知道?” 段无忌忙低下头道:“属下听说,他不是十六年前就已经死在云无双的手中了吗?” 孙浩哼了一声,道:“就凭云无双的本事,怎么杀得了我师父。当年我师父一时大意,被那云无双暗算,但这女魔头畏于我师父在教中势力,终究也也不敢真的杀了我师父,只是将他暗中囚禁起来。我派在桃源别府的细作,打探了十几年,终于打听出,那女魔头将我师父藏在首阳山中,还在那儿设了一个阵,叫采薇阵。我这次一出去两个多月,就是为了办这件事。” 海棠忙问:“爹爹,可救出师祖了吗?” 却见孙浩的脸沉了下来,段无忌忙问:“帮主,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孙浩看着他,道:“无忌,我考考你,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段无忌想了想,道:“刚才帮主说到那儿有一个阵,叫采薇阵,可是与它有关。”孙浩赞赏道:“不错,你果然头脑灵活,正是因为这采薇阵,我才进不去。”他脸一沉:“我找了许多精通阵法数术的人,都无法破解这个阵,我虽找到了这地方,却进不去,这与没有找到,又有何区别。” 海棠问:“爹,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进去?” 孙浩道:“傻孩子,你师祖的武功之高,天下无人能比,若是救出了你师祖,莫说桃源别府百花山庄无法与我们天龙帮相比,就是少林武当丐帮这些名门大派,也不敢与我们作对了,到时候,我们天龙帮,就能独霸江湖了。只可惜,却拦在这小小的一个采薇阵之前。” 孙海棠想了想,说:“爹,不管是什么阵势,我们破解不了,也可以毁了它,我们进不去,那就放一把火将它烧了” 孙浩喝道:“胡说,你师祖还在里头,岂不连他也一起烧进去了。” 孙海棠又想了想:“有了,所谓阵势也无非是用石头树木形成障眼法,我们可以派人去把这些石头树木一个个都砍了,虽然费时一些,但以我们天龙帮的人力,还是不难办到的。” 段无忌微微一笑,孙海棠不服气道:“你笑什么?”段无忌道:“若是这采薇阵这么容易破,帮主早就救了你师祖了。你师祖这么大的本事,这采薇阵还能困住你师祖这么多年,决不是这么简单的。我听说高明的阵势,牵一发动全身,你砍一棵树,一块石头,就会引起机关,就有可能会引起山石倒塌,甚至山崩,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人,甚至还有殃及我们自己。” 孙海棠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哪有这么严重?” 孙浩严肃地道:“无忌说得不错,轻则害了师父,重则连我们自己也难以逃脱。无忌,看来你也懂术数之学。你可有什么好方法?” 段无忌忙道:“属下也只是略懂皮毛,不过,听帮主这么说,连这世上有名的术数高人也进不去这个采薇阵,可见,当年设阵的人,一定也是极高明的,不是普通人能解得开的。而且,这个阵,必也不是用普通的方法可以破解的。不过,帮主也不必急于一时,天下没有绝对的事,就象帮主不是已经找到了老教主吗,属下想,帮主终有一日,也能找到破解采薇阵的奥秘的。也许,现在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孙浩点头道:“无忌,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件事,也只好暂时如此了,你们两个,决不可将今日之言,泄露半点,以免泄露出去,让桃源别府和百花山庄知道。” 两人忙应了个:“是”。 孙浩又道:“接下来,还有一桩大事。下个月,就是百花山庄庄主莫易的四十五岁生日,你们两人,就代表我去向他道贺。道贺是名,实际上是要劝莫易与我们联手,对付桃源别府。” 他背着手,走了几圈,脸上大有忧色,道:“当年无双教威震天下,江湖之中,人人畏惧。那便是我们天龙帮与百花山庄,桃源别府的前身了。后来天下三分,莫易以他副教主的身份,在无双教原址上成立百花山庄,百花山庄之中,高手最多,又有他的妻子苗诗思以蛊毒之术,领蛮族四十八峒相助,实在是实力最强的一支。桃源别府,是笑面罗刹丁芷君带着教内原白虎堂和紫金卫队的力量组成,这紫金卫队是当年云无双控制武林中人的一股神秘力量。使用暗器,阵势,最擅长暗杀、偷袭,出手凌厉,无坚不摧,上次,我们差点连总堂也让他们攻进来了,听说,这两年,桃源别府的杀手,经过特别的训练,比以前更进步了许多。表面上看来,我们天龙帮人多势大,其实,只不过是占了人多地大而已,真正的实力,还是不足以称雄天下的。所以,这次与百花山庄联兵,就非常重要了。无忌,你下去准备,挑一些武功高强的弟子随你们同去。海棠,你留下来,为父还有话对你说。” 段无忌下去后,孙浩久久凝视着孙海棠的娇容,一言不发。孙海棠被他看得坐立不安,问:“爹,你为什么老这样看着我?” 孙浩看着她,道:“我在看着我的女儿。海棠,人称你为江南第一美人,虽然有些奉承,但我女儿的美貌,也的确是在江湖数一数二了。” 孙海棠听得父亲夸赞,又是害羞又是得意,扭捏道:“爹,瞧您说的。”孙浩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去百花山庄,能否成功,很大一部分就要看你了。” “我?”孙海棠不解。 孙浩道:“莫易与我虽是师兄弟,却从来不合。这次我要与他联合,未必能成。不过,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这次你要百花山庄,莫易一定会对你的姿色动心,到时候,你不妨虚与委蛇,来诱他听命。” 孙海棠愣住了,想不到父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低下头,心中颇为犹豫。孙浩见她如此,知道她的心事,又道:“莫易这个人并不可怕。十六年前,女魔头云无双就是利用了他,才成为无双教教主的。海棠,你的美貌不下于那云无双,她能做成的事,你一定也能做成的。只要我们联合百花山庄,让他们与桃源别府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天龙帮就可独霸天下的。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到时候,我的一切,还不是由你享用。爹一向最疼你了,你也应该帮爹这一次,又何妨忍受一下这一时的委曲呢?” 孙海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是,无忌、无忌、他会怎么想呢?”孙浩见她神色,笑道:“原来你真的喜欢无忌?”孙海棠嘴一撇:“谁喜欢他了,只不过,他要是知道了,总是不好。” 孙浩笑道:“无忌是个聪明人,他应当知道大体,不过,这件事也别告诉他,他终究还是个外人。”孙海棠点点头出去了。 孙海棠心中既有去百花山庄的打算,也就不再为昨日的事再生段无忌的气。段无忌见她这几日娇纵脾气竟好了许多,也很高兴。 次日清晨,一个手下来报:“段堂主,一阵风张清来了。”段无忌吩咐道:“请。” 一阵风张清向段无忌行了个礼,道:“段堂主,你要属下打听的人,属下已经打听到了。”段无忌微点了点头:“好,你说得详细些。” 张清道:“她叫崔宁宁,家住北京城外的崔家集,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小狐仙。” “小狐仙?”段无忌问:“这是什么意思?” 张清道:“因为她为人精灵古怪,又喜欢惹事,可是每每闯了祸后就溜得很快,谁也奈何不了她,就象民间传说中的小狐仙一样。属下查她的来历,她是天下首富崔玄的独生女儿,崔家富可敌国,在大江南北都设有行号,崔玄的妹妹,是主掌京城禁卫军的武毅候方荫的妻子。这位崔姑娘,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霸道,她和另三位官家小姐被京城里的人称为燕京四朵霸王花。” “燕京四朵霸王花,”段无忌不禁有些好笑:“这小丫头倒会玩花样,是怎么样的霸王花?” 张清说:“燕京四朵霸王花,是指九门提督的千金高昱,孔贵妃的妹妹孔燕燕,安乐郡主朱祁锦,武毅候的内侄女崔宁宁。京城之中,不但公子哥儿倚仗父辈为官的势力横行霸道,便是这些官家小姐也有是小霸王小太岁的。尤其是这燕京四朵霸王花更是放肆,凡是这些男公子们敢做的都去作,便是些一般纨裤子弟们不敢惹的祸,她们也敢去惹上一惹。每日里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里横冲直撞,和那些公子们打架、赌博、打猎、斗鸡、放鹰、吃花酒,抢戏子,争风斗气,无所不为。” 段无忌简直闻所未闻,骇异地笑起来:“这是官家小姐吗?就连民间百姓家的女儿,也要缠足守闺训,三从四德的,官家小姐岂不更是要三步不出闺门,娴静温顺的吗?” 张清笑道:“天下的规矩,是官家订出来让老百姓去遵守的。当然,官家小姐也是娴静温顺的多,就象京城中的官家子弟,也有许多不荒唐的。这几家的小姐,多半是另有原因的。象高昱的父亲九门提督,是太监王振的义子,孔家本是个破落户,靠了女儿入宫为妃才发迹的,这两家自然是不会管教子女了。崔宁宁与安乐郡主都是独生女儿,都是被父亲宠坏了的,所以才这样的娇纵拔扈。” 段无忌皱起了眉头:“她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人管她?” 张清道:“所以,终于闯了大祸了。” 段无忌一惊:“什么大祸?” 张清道:“三个月前,这位崔姑娘与都太尉的儿子都衙内狭道相逢,相争之下,竟纵马将都衙内踩死,她逃离京城,流落江湖,却仍是不改性子,又作出许多骇人听闻的事。” 段无忌越听越奇:“她又作出什么事了?” 张清说:“前个月,余杭书院的士子们尊程朱理学,想要造一座朱子庙,谁知庙未造好,朱子画像却被换成了一只大乌龟,上面还写着:”小乌龟拜大乌龟,越拜越倒霉。‘“ 段无忌听到这儿,笑着摇头道:“真是胡闹之至。” 张清也笑道:“这般顽劣的女孩子,将来谁敢娶来作妻子,当真要有非常的能耐了。” 段无忌听着,不知怎的,忽然心中一动,随即抛开,道:“张清,我还有一件事让你去作,你去查一下这天下有谁精于机关阵法布置的,速来报我。”张清领命而去。 过得数日,孙海棠与段无忌带着了几名护法,几十名帮众,上路向百花山庄而去。 他们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路上饱览风物,段无忌与孙海棠情意却又更进一步。 一路无事,直过长江三峡,至云阳有一处魔刀溪,据说昔年云无双曾在此炼制那把无敌天下的魔刀。段无忌令人将船停下,自己独自到溪边徘徊许久,方才离开。 船至白帝城停下,这时有一人来到船边道:“请问这儿是天龙帮的船只吗?” 那人被带进船舱,见了段无忌,忙恭敬地道:“小人奉百花山庄之命,莫庄主听说海棠仙子亲来祝寿,不胜欣喜,特命小人送上一盒礼物,请仙子笑纳。” 段无忌哼了一声,心道:“怪不得天下人都说莫易好色,哪儿有美女,隔着十万八千里都闻得到。” 孙海棠听到连莫易这等大人物也特地送上礼物来讨好自己,忍不住面露喜色,得意地看了段无忌一眼,也不管段无忌的脸色有多难看,忙道:“瞧着盒子装的象是首饰,快将礼物打开,让我看看。” 那人将礼盒交给丫环小燕,小燕捧着盒子正经过段无忌身边,段无忌忽然听到一阵奇异“嗡嗡”之声,心生警惕,方要说“等等”。小燕已经走到孙海棠面前,打开了盒子,只听得“轰——”地一声,盒中飞出一大群野蜂来。 段无忌早已扑上,一手护住孙海棠的头脸,另一手一挥,发出一道劲风,暂时逼退野蜂群,一边带着孙海棠迅速退到内舱,马上关上舱门。饶是这样,还是有两只野蜂跟着飞了出来,孙海棠的手上也被蛰了两下,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舱中诸人反应不快,早已经被蛰得哭爹喊娘了。只听得“砰砰”几声,船舱已经被打穿了几个洞,众人纷纷跳出,抱头鼠窜。那些野蜂也随之飞出,在船四周盘绕片刻之后,谁知又纷纷飞回舱内。 这时船上除了段无忌与孙海棠两人之外,其他的护法、帮众等,连船夫在内,无不被这群突然袭击的野蜂蛰得哭叫连天,连船都已经失控。 段无忌在舱中听得大船摆动得十分厉害,他将海棠放下,轻声道:“海棠,我出去看一下。”不待海棠说话,他打开舱门,凌空一掌劈出,接着一掠而出,迅速关上舱门,不让野蜂飞进。 只见野蜂在满船中乱飞,人人抱头鼠窜,全然不管船已经东倒西歪,就连桃源别府要攻打天龙帮时,也无此狼狈。只见野蜂大多聚于前舱,段无忌仔细一看,见那装野蜂的盒子旁边还有一堆碎瓷片,立刻明白这野蜂何以停留不去。原来那盒中不但藏着野蜂,还放了一瓶蜂蜜。对方算得极准,知道任何人一打开盒子,见野蜂轰然而出,必会吓得将盒子跌落地上,那装蜂蜜的瓶子极薄,一跌即碎,蜂蜜留在舱中,那野蜂便不肯飞走。 明白此节后,他立即下令道:“船舱中有蜂蜜,我们立刻弃船上岸。” 众人一听,立刻争先恐后地抢着上了岸,段无忌也护送着孙海棠上了岸。天龙帮弟子,已将那送盒之人揪了出来,那人也被蛰得满头是包,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段无忌仔细询问,原来那人只不过是个客栈中的店小二,是住在店中的一个小老头令他将这盒东西送来,连说的话,都是那人教他的。段无忌仔细再问那小老头的相貌,那店小二也只知那小老头一口川音不甚纯,似不是本地人,其他就全然不知了。 段无忌心中疑虑,却不知自己一行人初入川中,如何就被别人算计着了。他对孙海棠道:“我们不必入城了,就从小道走,早点到百花山庄吧!” 孙海棠被这野蜂一吓,如何有什么主意,自然称是了。 当下就依段无忌的主意,天龙帮向西行去。一行人走了许久,正是又累又渴之时,却见前面山道上出现一座茶棚。众人一拥而上,各自叫了一碗茶来喝。 段无忌手捧着茶碗,心中却想着刚才之事。过得一会儿,茶棚中又来了一群人,眼见茶棚中才四五张桌子,都已被天龙帮中人所占据。对方为首一人道:“对不起,请你们让一点位置给我们。”说得虽然客气,但神情之间,却是一副理所当然地的样子,其中几个少年看到天龙帮诸人被野蜂蛰得满头红包的狼狈模样,交头接耳地议论,还笑出声来。 天龙帮中人刚才正是一肚子气没处发时,护法张榭一拍桌子骂道:“老子偏不让,怎么样?”对方也有几个人正要上前,段无忌忽道:“张护法,你带人让出几张桌子。”张榭一怔,却不敢违令,只得让出几张桌子。 孙海棠心中不悦,问道:“段无忌,你为什么这么示弱?” 段无忌拿起茶碗正欲喝,只好又放下,在海棠的耳边低声道:“是唐门中人,咱们不要多生枝节。” 正在这时,张榭手中茶碗落在地上,手捧着肚子向茶棚后冲去,过得一会儿,天龙帮诸人都开始上吐下泻。孙海棠又惊又怒,道:“是唐门人中下毒。你们唐门太放肆了,我们天龙帮可也不是好惹的。” 唐门中为首一人站起来道:“我们唐门自有家规,不会无故向人下毒。我唐柯保证,你们中的毒,不是我们唐门中人下的。”正说着,刚才那最会笑的少年叫道:“不好,大哥,我肚子也不舒服了。” 唐柯搭了一下那少年的脉搏,道:“不碍事,是普通的巴豆,吃下这颗药丸就好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倒了一颗药丸给那少年,又将整个瓶子交给段无忌道:“这些止吐丸可以帮助贵帮弟兄们止吐泻。竟敢有人在唐门中人面前下毒,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那茶棚主人,是一对极老实的老年夫妇,再三追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海棠顿足恼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究竟是谁要和我们天龙帮过不去。段无忌,你也不想出个办法来,我们就这么吃亏!” 段无忌沉吟道:“可是奇怪的是,每一次都只是伤到皮毛,倒象是谁在恶作剧似的。” 这时,听到茶棚外一阵马蹄声,一队武士下马,朗声道:“百花山庄管事蓝猛,奉庄主之命,迎接天龙帮、唐门贵宾。” 孙海棠叫道:“又是百花山庄,你们还想骗谁?” 段无忌忙拦住她道:“海棠,不要鲁莽,这回来的,是真的百花山庄中人。” -------- 幻剑书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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