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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阿姐在大学时期还是很快活的。
上的是东北农学院的农业机械系。在哈尔滨。寄回家的照片上,背景有学院的“飞机大楼”,就是说大楼的形状从空中俯瞰像一架巨型的飞机,展开着宽大的两翼。在那个时代,那样的苏式建筑本身便是一种光明和希望的象征。学院里有苏联专家,高年级听专家直接用俄语讲课。实习中自然都学会了开拖拉机,阿姐自然有从拖拉机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大笑的照片——后来全家都懂得了开拖拉机是一桩比较简单的事,国家办这样的大学设这样的专业请那样的专家并不是为了培养一些拖拉机手,而是要培养一批能设计和指导制造拖拉机以及能总体运用农业机械的高级人才。阿姐本科毕业后又当了两年研究生,由苏联专家亲自担任导师。
课余,阿姐和同学们唱《小乖乖》,唱《槐花几时开》,唱《半个月亮爬上来》,唱《卡秋莎》,唱《红莓花开》,唱《三套马车》,也唱《宝贝》,唱《哈!万隆》,唱《哎哟,妈妈》……而且学校里流行弹吉他,是夏威夷式弹法,吉他很大,要搁放在台子上,弹时要戴套指,用金属圆棍压弦……阿姐仍承袭着中学里的外号“小辫”,梳两根粗黑的尾端用鲜艳的布条结扎成蝴蝶结的长辫,夏天一到她便同许多女同学一起及时换上布拉吉或衬衫短裙;那时候学校里每逢周末必有舞会,跳规规矩矩的交谊舞……有一回舞会结束,旁系一位爱慕阿姐的戴眼镜的男同学情不自禁地追逐阿姐,是那种50年代的追逐,他保持着二三十步的距离,装作无意,但穷追不舍,企图找到一个脱离人群和多余眼光的地点,冲上前去向阿姐表白他的心迹……他已暗中向阿姐递交过几封情书,倾述每当从阿姐她们宿舍中传出阿姐用吉他弹奏《哎哟,妈妈》等曲子时,他在窗外树林中那如油火煎熬般的心情……那农学院的“飞机大楼”里有螺旋形楼梯,阿姐沿着螺旋形楼梯向上躲避,那痴心的人儿追踪着螺旋向上,但最终那人还是饮恨梯间,因为恰好一群人从顶层朝下运动,阿姐又混在那群人里面,眼睁睁地从那人身边返回了底层,并消失在更大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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