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黄克莹看到,谭宗三踽踽地上了车,没有开灯,独自在黑暗中默坐了好大一会儿,才发动着车,缓缓开出弄堂口。
雨,的确是小了。但月亮还没出来。
75
谭宗三何尝不想留下来跟黄克莹好好地过一个夜晚?就是在盛桥的那个小跨院里,在那个被他自认为是“不堪回首”的灰暗的早晨,引发他激情地捧起、亲吻并使劲揉搓那双旧皮鞋的冲动的,难道不正是这样一种“向往”?向往着走近她再走近些。轻轻抚摸。轻轻抱起。轻轻地诉说自己全部的苦恼和为难和不自信。他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倾听。一个完整的人。女人。圆润的清醒的。随和的大方的。像一座永恒的希腊神像。一群不声不响的山垭。一道沧桑的墨绿。一座在高岸上经年堆积的草垛。一片洁白的乔麦花。一袭常年梳理万顷苇荡的清风,紧贴着地平线长驱直入,再无形地飚升,隐入那高爽的蓝空。谭宗三和许多男人一样,他们在女人身上寻找的,往往只是另一个“自己”。另一半没有显现的“自己”。作为愿望、欲望压抑着的“自己”。他要看到“她”,触摸到“她”,侵人“她”,然后再深深地请求“她”原谅,宽圃。就像跪在母亲面前一样。比如我所知道的狮子和那种叫条形花狸的东西。在干涸的河床上或枯萎了的杂草丛中你一定能看到可怜兮兮的雄花狸在哀怨地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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