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队里退出一些姓朱的,霸槽当然又气又恼,给秃子金说这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又说,常言道外甥是舅家门前狗,吃了就走,姓朱的原本是姓夜的外甥,那真是些狗么,喂不熟的狗!霸槽的话传出来,姓朱的就说他霸槽骂咱哩,姓夜的才是六畜哩,就给霸槽、秃子金、迷糊、老诚、牛路,铁栓,得称一一按猪狗鸡猫蛤蟆长虫来定位。没想这么定位,村里的猪狗鸡猫都不愿意了,狗便不再吃食,鸡不下蛋,狗不护家撵猫,牛在牛棚里成夜叫。起先,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天布和磨子他们在老公房里开会,牛叫得烦人,天布出来喊面鱼儿,说咋不给牛喂料,让牛一价声地叫?面鱼儿苦丧个脸说:喂了呀,谁晓得这是咋了?!院门外,田芽在撵她家的猪,撵不上,让从前边过来的跟后给她把猪拦住,跟后没有理,田芽就害气了,说:让你拦个猪你也不拦?跟后说:你没看见我穿了新衣裳吗?跟后是穿了件新衣裳,衣裳其实不新,是黄生生把他的一件外套给了跟后的,这外套有着大领,斜口兜,前边两排扣子。天布就对磨子说:跟后恁老实的,连个来回话都说不了,咋就也是榔头队的?磨子说:不叫的狗才咬人哩!天布说:狗日的真是瞎猪变的!磨子说:他那样子,歪歪腿,弯弯腰,哪儿像是猪?天布说:你没看他穿了两排扣子的衣裳吗,两排扣子像不像猪奶?两人就哈哈哈地笑起来。院门外,田芽还在撵猪,猪好像是被前边的人拦住了,一阵尖叫,像被刀子杀着一样,接着是狗尿苔拽着猪耳朵和猪走过了门口。天布听田芽在说:这狗日的猪也疯啦?!狗尿苔说:人冤枉它们的。田芽说:冤枉它们?狗尿苔说:人家好好的,你们胡比喻哩么。天布就叫道:狗尿苔你给我进来,进来!狗尿苔进了院子,看见了天布和磨子,吓了一跳,怯怯地站住不动。天布说:你刚才说啥?狗尿苔说:我没说啥呀。天布说:你还抵赖?你说我们胡比喻,啥意思?狗尿苔说:哦,哦,我胡说的。天布说:我们说榔头队是些猪狗六畜变的,你不愿意?狗尿苔说:我没,是猪狗六畜不愿意。天布说:那你认为榔头队都是些好人?狗尿苔说:这话我没说。天布说:不是猪狗六畜那就是一伙子野兽上世啦?!狗尿苔看着天布,他的眼睛扑乎扑乎地闪,却说:你听,现在猪狗安生了。果然,再没狗咬,院外田芽家的猪只是呼哧呼哧喘气,连牛圈棚里的牛也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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