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强人在沙漠上决斗,麦麦德坐在一边喝着马奶观战。他俩曾请求麦麦德主持公道,一个说另一个要偷走自己烤熟的全羊,另一个说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扇了一个耳光。麦麦德笑了,他说,哪有什么公道?你们哪需要什么公道!你们只需要一个理由。打吧,打吧,麦麦德说,和这只全羊比起来,荣誉就是沙子,风一吹就飞了;公道如同枯草,火一点就没了。只有全羊还是全羊,你们就打吧打吧,打吧。两个强人说谢谢指点,就打了起来……我不晓得输赢的结果,因为那本连环画的后边被撕破了。
那天的正午,站在陶陶和金贵之间,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多想。我是在向你讲他们的故事时,才想起这另外一个故事来。两个故事有没有什么联系?当然有联系啊,不然我怎么会从这个联想到那个?不过,没有谁是麦麦德。从来没有,就连连环画上的麦麦德也是画上去的。真的,我没有相信过真有这个人。
在那个突然喧腾又突然安静下来的正午,金贵的眼睛从我和朱朱的肩膀越过去,直直地望着陶陶。他们之间的对视,其实跟我和朱朱并没有关系。
金贵穿着厚型的牛仔裤和夹克式的迷彩服,更像是盖搂房或者疏通下水道的民工了。但是,他脚上却令人吃惊地蹬着一双标准陆战靴,好像在大声否定我们的看法:哪有穿着陆战靴的乡巴佬?!甚至他的黧黑的红皮肤,乱蓬蓬的卷发,都让他看起来是一个驯化的印第安酋长——只差屁股上挂一壶弓箭,或者一把啪啪作响的左轮。他站在小街的中央和两个女孩子的身后,笔直地站着,双手下垂,很熨贴地贴着裤缝。他迷彩服上的扣子都严严实实地扣着,领口、袖口,都裹扎得纹风不透。这是什么天气啊,夏天正午的太阳通常被称作是毒日头,金贵顶着毒日头,他自己看起来也成了一个毒日头,汗珠像胡豆大的玻璃珠,硬粘在他的脸上、手背上,发出黯淡的光,黏乎乎的光。噢,今天,在我今天的记忆中,金贵和陶陶的对视,好比雪亮的光柱,一柱射着另一柱,射得人眼睛发黑,也射得人一身发冷。朱朱说,我们走吧?我说我不走,要走你走。她叹口气,拉了我,悄悄退到了街边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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