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上午十一时,也就是北京那个庄严的会议(十一届三中全会)进入意义重大的主题报告的时候,在云南边陲一个地图上无法查到的叫做橄榄坝的偏僻地方,一个名叫徐玲先的上海女知青腆着无比沉重的大肚子,困难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山间小路上。没有人声喧哗,没有尘土飞扬,只有一缕深秋的太阳寂寞地穿过树林,将破碎的光斑洒落在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气喘吁吁的年轻孕妇身上。女知青不时直起腰来,抹一抹额上的汗珠,或者扶住路边的树干歇一歇。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此刻正在遥远的北京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事情与她和知青未来命运的关系,眼下她只有一个比任何时候更加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快快赶完这段不算太短的路程,把孩子生到医院去。
就这样,当这个已经在上山下乡道路上跋涉了整整十年的女知青正孕育着自身对于未来的巨大希望,步履维艰地走向分场医院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她的人生之路即将走到尽头。因为一个可怕的灾难正在前面等着她,死亡的阴影已经张开翅膀。
从任何意义上说,七分场这间只能遮风挡雨条件简陋的旧房子都不能被称作“医院”,正如那个出身贫农,当过部队炊事员,高小毕业,被选拔进“红医班”深造三个月的成医生也很难可以被称为“医生”一样。然而,成医生和他的同事们确确实实在这间从未认真消过毒的大房子里一直工作了将近十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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