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困难的生活,使梆子老太的眼睛从梆子井村女人的腰部转移到别人手中端着的碗里。
说不清从什么年代形成这样的习惯,梆子井村的农民,一年四季都在街巷里吃饭。冬天,围蹲在向阳的墙根前;夏天,坐在浓厚的树荫下,吃着饭,谈着闲话,舒适而又闲逸,这种习俗,即使在以瓜菜代替主粮的艰难时月里,仍然不改。一人一碗稀溜溜的包谷糁糁,拌就着萝卜叶儿、雪蒿或是红苕叶子窝成的酸菜,香啧啧地喝着,嘻嘻哈哈地说着笑话。
“哈!妈的脚!稀糁子越喝肚皮越大……”
“你要是连着吃一月肥肉,保险越吃越少!”
“肉?哈呀……听说全都给黑豆小豆(赫鲁晓夫)坑去了……”
“唔……他们哪儿净出产豆子……”
这些背负着国家沉重困难压力的庄稼人,满脸菜色,有的因为营养不足而浮肿了,可是依然在说笑。
梆子老太端一碗糁子,站在一边,有滋有味地喝着,似乎在听闲话,眼睛一转溜,就瞅遍了在场的男人女人手里的大碗或小碗,谁家锅里的稀稠,尽都一目了然了。
“差不多,一样稀。”她心里说,可见家家的日月一样艰难,原本就是从一杆秤下分得同样标准的口粮嘛,偶尔也能发现某人端了一碗面条,她无法抑制羡慕的心情,嘴里的舌头就像梆子一样敲响了:“啧啧啧!你家还有白面吃?我屋仨月没动褂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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