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7
我尽力回忆发生撞车的那天夜里,那么晚,我在方尖碑广场可能做的事情。我应该确切说明,在那段时期,每当我离开左岸的那些街区,我就感到十分高兴,仿佛我只需穿过塞纳河便可以从我的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蓦地,一触即发。最终,我将遇到些什么事情。
我大概过于看重地形学。我常常暗自思忖,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我同父亲见面的地点从香榭丽舍大街渐渐挪到奥尔良门。我甚至记得,我在绿道街那家旅馆的房间里铺开一张地图。我用红色圆珠笔打上一些叉号,作为标记。一切都已在一个以星形广场为重心,随着向西延伸的通道直到布洛涅森林的地带开始。然后是香榭丽舍大街。我们不知不觉经过玛德莱娜广场和巴黎林荫大道,悄然向歌剧院区走去。然后,走得更远些,靠近皇宫小区。在好几个月的时间内,我来到“鲁克世界”那儿和我父亲碰头。我想,他总算在这漂泊不定中找到了一个落脚点。我们渐渐走近我力图在地图上划定的界线。我们从“鲁克”走到“科罗娜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位于圣日耳曼一奥赛尔广场和卢浮宫堤街相交的街角。是的,我觉得,那条界线,它就在那儿。他总是约我晚上九点钟在“科罗娜咖啡馆”见面。咖啡馆都快要打烊了。在咖啡馆的尽头,我们是惟一的两名顾客。沿河街道上再也没什么来往车辆,我们听见圣日耳曼一奥赛尔广场的大时钟在每一刻钟报时的钟声。就是在那儿,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磨损的衣服,海军蓝的大衣上缺少了纽扣。不过,皮鞋擦得锃亮,无可挑剔。我并不想说他像一名失业的音乐家。不,倒更像是关押后放出来的一个“冒险家”。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人已失去青春的丰采和机敏。我们从圣日耳曼一奥赛尔广场疲惫地走到了奥尔良门。再往后,十一月里的一个雾蒙蒙——一种橙黄色的雾——的早晨,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蒙鲁日和夏蒂雍的方向。他径直向这两个地方走去,这两个地方各自拥有一座要塞,从前那里都在拂晓时执行枪决。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常常会逆向沿着这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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