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德伐日先生说,低头看着那个低垂着的白发的头。那人在做鞋。
那头抬起了一下,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作了回答,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日安!”
“我看你工作得还是很辛苦?”
良久的沉默,然后那头才抬了起来;那声音回答说,“是——我在工作。”这一回有一双失神的眼睛望了望发问的人,然后那张脸又低了下去。
那声音之微弱今人怜悯,却也吓人,并非由于体力上的衰弱,虽然囚禁与粗劣的食物无疑都起过作用;却是由于孤独与废弃所导致的衰弱,而这正是它凄惨的特色。它仿佛是漠漠远古的声音那微弱、濒危的回响,已完全失去了人类嗓音所具有的生命力与共鸣,仿佛只是一种曾经美丽的颜色褪败成的模糊可怜的污斑。那声音很低沉,很压抑,像是从地下发出来的,令人想起在荒野里踽踽独行、疲惫不堪、饥饿待毙的旅人,那无家可归的绝望的生灵在躺下身子准备死去之前苦念着家庭和亲友时所发出的哀音。
一声不吭的工作进行了几分钟,那双失神的眼睛又抬起来望了望。眼里全无兴趣或好奇,只是模糊地机械地意识到刚才有个唯一的客人站立的地方现在还没有空出来。
“我想多放一点光线进来,”德伐日目不转睛地望着鞋匠,“你可以多接受一点么?
鞋匠停止了工作,露出一种茫然谛听的神情,望了望他身边的地板,同样望了望另一面地板,再抬头望着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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